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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登上山顶的时候,太阳刚刚出来。这是蒋伯宇平生第一次在高山上看到日出。远处的云彩从浅红,到绯红,再到赤红;太阳从一点光晕,到一个绣球,再到一团火焰——蒋伯宇被大自然的波澜壮阔深深地震憾了!灿烂的朝霞铺满万里长空,又给脚下城市的轮廓线勾勒出一道漂亮的金边。万物造化之美的冲击减轻了他心中的疼痛,但也让他开始思索:“是什么在让生命流转?是什么在支配着这生生不息的爱与恨?”
他越想越无法得到答案。他如一头困兽——在太阳完全跃出的那一刻,拼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啊——”的一声呐喊。
除了回音,没有谁能听到。
“何继红——我爱你——何继红——我爱你——”他近乎歇斯底里地狂喊起来。回音一声声撞击着山岩,撞击着他的耳膜,惊起一群群山鸟。
此刻的他已经泪流满面。此刻的他委屈的像个小孩。
看完了日出,蒋伯宇在山顶上逗留了很久。等听到山后云谷寺的晨钟,他才拖着疲惫的步伐慢慢往山下走去。
云谷寺是蒋伯宇此行的真正目的地——去看日出,只是因为寺里凌晨四点多钟就要开始上早课,一直持续到七点僧人们的诵经才结束——在这个时间段里,寺庙是不对游客开放的。但也没有哪个游人会一大早神经兮兮地往这里跑。
蒋伯宇进山门后发现有不少僧人用着质询的目光瞥视他。他还不知道自己眼泡红肿,神色萎顿——那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不能不起疑心!
叩响方丈室的门环,开门的小和尚挺和气地告诉他慧明法师正在禅堂里讲法授课。
禅堂在云谷寺罗汉堂的西侧,对面即是僧人们用餐的斋堂。
此刻的禅堂里万簌俱寂。一百多个僧人双腿盘成跌跏坐整齐地坐在地垫上。
蒋伯宇没准备进禅堂——那地方令他敬畏,而他只是一凡夫俗子!但当他站在正对门口的台阶下时,居于禅堂内高座上的慧明法师却朗声说:“门外的人,进来吧。”
大大小小的僧人扭头把目光刷地投向了蒋伯宇。蒋伯宇慌忙跨过门槛,站到了禅堂最后面的廊柱旁。
“能听闻佛法,说明施主也是多劫以来种下善根之人。今日老衲开讲《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你不妨在此听讲片刻。”
蒋伯宇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拼命点了点头。找了一个空垫子,他也顺势盘腿坐了下来。
慧明法师垂下眼帘。每一个字都从他的嘴里清晰而饱满地缓缓送出。蒋伯宇满脸都是景仰,刚才纷繁错乱的心绪也如水中之沙缓缓地沉淀下来。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突然慧明法师问道:“那个刚进来的年青人,可否说说,你对色即是空的理解?”
蒋伯宇赶快站起来,满脸通红地摇了摇头。
“因缘未到。”慧明法师轻轻吐出这四个字。然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慧明法师的课一讲就是三个小时。后面的时间里,他对蒋伯宇不管不顾。而蒋伯宇就那么一直在后排坐着,所讲的内容有多半是他无法听懂的,但他觉得,能听到慧明法师的声音也是种莫名的享受。
讲课结束,慧明法师对身边的侍者轻轻耳语了几句。然后那侍者来到蒋伯宇面前说:“方丈说了,你请回吧。他不再接见你了!”
“我……不,我有事……”蒋伯宇急了。
“请施主保重。方丈今日不会客!”那侍者声音不大,坚决的口气里却有一种潜在的威慑力。
蒋伯宇绝望地看着慧明法师在一众僧人的簇拥下很快地离开了禅堂。
紧闭的方丈室门外,蒋伯宇无助地徘徊又徘徊。每隔十来分钟,他都要叩响门环一次——一直是无人应答。
看看时间已近下午五点,蒋伯宇的双腿软得像手拉面。再加上中午没吃饭,已是饥肠辘辘。他咬咬牙发誓今天一定要见到慧明法师。昨晚他已经向何继红告了假,请昌若平帮他代一下工——而若这样白跑一趟岂不太亏啊!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蒋伯宇边来回焦灼走动边在心里默念。
正胡思乱想间,方丈室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从半扇门板后透出那个小和尚的脸,他把一碗米饭、一双筷子和一碟白菜豆腐放在门槛外说:“请施主用过餐后就回吧,天色已晚了。”
蒋伯宇几乎是大叫起来:“见不着方丈我今天不走!”话音未落,门已经砰地关死。蒋伯宇沮丧地在门槛上坐下来,他也的确是饿了——闻着饭菜的香味也只好不管不顾地吃了再说。
暮霭四合。白日里雄伟的古刹渐渐隐于浓密的阴影。一切变得阴森可怖起来。蒋伯宇早就听母亲讲过,寺庙是阴气比较重的地方,一般人居家最好不要住在寺庙附近。何况像云谷寺里还有骨灰堂——专用做骨灰的寄存,亦会在内举行超度亡灵的法事——平常人想想都要背心发凉了。
几声老鸹的鸣叫划破了凄冷的夜空,蒋伯宇缩脖子跺脚觉得越来越冷,连手也全笼到了袖子里。
根据佛教僧团的规定,出家人过午不食。当然蒋伯宇也看不到方丈室里有人出来吃饭。他就在往来僧人疑惑的眼光里等待,再等待……
不知不觉已到晚上八点。蒋伯宇听到禅堂里传来僧人们做晚课时的诵经声,四处昏黄的灯光点点——这里的夜晚比市区要清静上几百倍,以至于有一刻蒋伯宇坐在门槛上都要睡着了。
当那扇门再一次打开,已是晚上十点。“你真要等一夜啊。方丈说了,他不会见你!快走吧。”小和尚面无表情地说。
蒋伯宇急了,干脆横下一条心。“方丈不见我,我,我就在这儿一直跪下去。”话音落,蒋伯宇真的卟嗵一声跪在了室外的青石板上。
小和尚无动于衷地看了他一眼,砰地把门关上了。
蒋伯宇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月光下,他的背影在身后拉成长长的一条。后来,连禅堂里的颂经声也听不到了,唯有的几点灯光开始陆陆续续无声地熄灭。
“起来吧!”蒋伯宇恍惚中睁开眼。不知什么时候慧能法师站在了他的面前——蒋伯宇竟然跪在地上打起了盹儿。
“年青人,你随我来。”慧能法师转身跨进了门槛。蒋伯宇站起来时偷偷地看了下表。时针刚指向十二点。
他的双腿麻木得完全没有了感觉。歇了一会儿才抬脚跟上。
“你这么虔心效仿‘程门立雪’,又不是为出家,找我究竟还有何事?”慧明法师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问蒋伯宇。
“我,我有心理上的问题。”蒋伯宇低声说。
“哦?如来讲,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何问题之有呢?”慧明法师似在自言自语。“多是世上之人自寻烦恼,自断菩提种性啊。”
蒋伯宇没吭气儿,方丈的每句话在他听来——比教哲学的那个老头儿有水平,但也难懂多了。
他随着方丈走进正厅,又在上次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不远处站立的小和尚似乎还冲他笑了笑——蒋伯宇猜那也许是嘲笑他的愚痴吧。
“记得二祖神光向达摩祖师求法,神光说我一直不能安心。达摩祖师云,把心拿来,我给你安上。就此神光二祖大彻大悟。非心不能安,实在是你妄加分别,不能明心而见性呵。”慧明法师说完这段话,看蒋伯宇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摇摇头道:“本想点化,但天命如此,我也无能为力了!”
蒋伯宇坐那儿心慌慌的。他想了想干脆直奔主题算了。“方丈,我只想,只想请你把后两句的解释告诉我。我不想痛苦下去,也不想,让别人再为我痛苦下去。”
慧能法师沉默半晌。缓缓地说:“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抽得这签子的,我只见过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你。”
蒋伯宇忙说是。“那么,另一个人是你所不认识的。但你可以听听她的故事。也许,会有所启发吧!”慧明法师向小和尚招招手,“去把那匣子拿来吧。”
“我让你看一样东西!这尘世如梦,而梦中人还在追逐着梦中之梦,却不知自己仍然身在梦中啊。”慧明法师的脸庞隐隐现出一丝悲怆之色。
小和尚抱着一个一尺来长的胡桃木色的匣子过来,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慧明法师提提衣袖,双手轻轻揭开了箱盖。“你过来看看”
蒋伯宇站起身转到慧明法师旁边。这一看把他的三魂都要吓飞两魂——木匣之内,黄色的绸缎之上竟放着一颗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