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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谈谈,可是没法谈,没时间了。你必须起,我已安排好了。”
“现在?”
“是的。我告诉他们说你进城了,可能去喝酒了。那些家的人全去找你的,所有身强力壮的亲的、堂的、表的兄弟和姐夫、妹夫。他们有刀、钩,也许还有一两支枪。找不到你,一定会回到这里来。非找到你不可。”
“因为一场不是我引起的打斗?”
“因为你伤了三个人。他们至少损失一个月的工资。还有更重要的。”
“是什么?”
“污辱。一个岛外人证明他不但能一对一,而且能一对三打败诺阿港受尊敬的渔民。”
“受尊敬的?”
“就体格而言,拉摩什的船员是海边最粗壮的。”
“可笑。”
“他们不认为可笑。事关他们的荣誉…。快点——整理好你的东西。有一条马赛来的船,船长同意让你偷乘,然后在西奥塔北边沿海半英里的地方让你上岸。”
失去记忆的人屏住了呼吸,静静说道:“那么到时候啦?”
沃士伯回答说:“是时候了。我想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漂泊,没有一个舵把你引到航道上去。我曾经是你的船舵,而我不能同你呆在一起了;这一点我无能为力。不过相信我的话,你不会束手无策的,你一定会找到你的路。”
“去苏黎世,”病人说。
“去苏黎世,”医生说,“这里,我为你包了一些东西,在这块油布里,把它绑在你的腰上。”
“是什么?”
“我所有的钱,大约两千法郎。不多,但可以帮助你开始。还有我的护照,随便看看能有什么用。我们年纪差不多,这张护照已有八年了;人是会变的。不要让人仔细查看。它只不过是一份证件。”
“你咋办呢?”
“如果没有你的消息,我是不会需要它的了。”
“你是个正派人。”
“我想你也是…就我对你的了解而言。但在此之前我不认识你。所以对以前的你我不敢保证。但愿我能够,但没有办法能实现这一点。”
这人靠着栏杆,望着诺阿港的灯火越离越远、越淡。渔船向黑暗驶去,正好象他在五个月前坠入黑暗一样。
因为他现在正坠入另一个黑暗中。
03
法国的海岸上没有一点灯火,只有暗淡的月光勾画出岩石重叠的岸边。他们距离陆地大约有两百码,渔船在入海处迎着逆流慢慢地颠簸前进。船长指着船的一边。
“在那两堆乱石当中有一小段海滩。距离不远了。但是要朝右边游过去。我们能够再往前靠三、四十英尺,不可能更近了。只能停一两分钟。”
“你帮的忙已经超过我的希望,非常感谢。”
“不用感谢,我是在还债。”
“还我的债?”
“正是。诺阿港的医生给我的三名水手缝了伤口。也是在五个月前那一场风暴之后。知道吗,带回来不只是你一个。”
“那场风暴?你认得我?”
“你脸色死白躺在手术台上,可是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那时我没有钱,没抓到鱼;医生说可以到我情况好些之后再付。你就是我还的债。”
“我需要证件。”这人说,意识到可能有希望。“我需要改一改护照。”
“对我说有什么用?”船长说,“我答应把一件东西放在西奥塔的北部。我答应的只是这个。”
“如果你办不到别的事,连这件事你也不会答应。”
“我不会带你到马赛,不会去招惹巡逻艇。保安局在港湾上布满了分队。缉毒小组个个穷凶极恶,你不给钱就得蹲二十年牢。”
“那就是说我可在马赛搞到证件,而且你能帮我忙。”
“我并没说过这话。”
“不,你说了。我需要帮忙,而帮这忙的人只有在你不愿带我去的地方都能找到——可是帮忙的人还是有的。你说了。”
“说了什么?”
“你愿意在马赛与我面谈——如果没有你带我我也能到马赛的话,干脆告诉我在哪里见面。”
渔船的船长仔细端详了一番病人的脸。这决心不是轻易能下的,但毕竟下了。“在旧港南边的沙拉辛路上有个咖啡馆,叫‘海上公羊’。今晚九到十一点之间我在那里。你得准备好钱,还要预付一笔。”
“多少?”
“那要同和你谈的人去商量。”
“我要大体有个数。”
“如果你已经有了证件,改改就行,那比较便宜,不然还要去偷一本。”
“我告诉你我已有了一本。”
船长耸了耸肩。“一千五到两千法郎,我们是不是在浪费时间?”
病人想起绑在腰间那个油布包。到了马赛全部花光,但是能换来改动过的护照,前往苏黎世的护照。“能办到。”他说,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的信心这么足。“那么今晚见。”
船长凝视着灯火暗淡的海岸线。“我们只能漂到这里了。去吧,看你自己的了。记住,倘若我们在马赛见不着,那么你从来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我的水手也一个不认识你。”
“我会到的。‘海上公羊’,沙拉辛路,旧港南边。”
“上帝保佑。”说罢,船长给了掌舵手一个信号。引擎在船底下隆隆地响起。“顺便说一句,‘海上公羊’咖啡馆的顾客是不习惯巴黎话的。如果我是你,一定把话说得粗鲁些。”
“多谢忠告。”说着,病人把腿跨过船舷下到水里。他把背包举在水面上,两腿踩水。“晚上见。”他放大了些声音,向上望着黑色船沿。
没有人在那里。船长已离开栏杆。只有海浪拍打着船体和经过消音的引擎加速的声音。
现在要看你自己了。
他在冰冷的水中感到战栗和眩晕。转过身来。记住,朝右侧游。向右方一堆岩石前进。如果船长说得对的话,水流将把他带到那个隐蔽的海滩。
确是这样,他感觉到从岸边退回去的浪把他的光脚拖向沙底。这最后三十码最难游,但帆布背包基本上是干的,仍然高举在浪花之上。
几分钟后,他坐在一个长满野草的沙丘上。海边的轻风吹弯了高高的芦苇,黎明的第一道霞光映上夜空。再过一小时太阳就出来了,那时他必须行动。
他打开背包,拿出一双靴子、一双厚袜子、一条卷着的裤子和一件斜纹粗布衬衣。过去在某个地方他曾学过怎样往背包里塞东西。这背包里装的东西远远超过平常人所能想象的。他从哪里学来的?为什么学这个?问不完的问题。
他站起来,脱掉沃士伯给的那条英国便装短裤,把它铺在芦苇上晾干。他什么也不能扔掉。内衣脱下来同样晾好。
他光着身子站在沙丘上,觉得有一种奇特的兴奋感,掺和着腹部空虚的疼痛。这种疼痛的原因是恐惧,他明白。还有兴奋。
他已经通过了第一次考验。他已经相信了一种本能——也许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他也已经知道该说些什么和如何作出反应。一小时前,他不知道该先在哪里落脚,只知道苏黎世是他的目标,但也知道要跨过边界,要骗过海关售货员的眼睛。八年前的老护照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甚至最迟钝的关员也会发现这一事实。即使能用它跨进瑞士,但也还要出来。每走一步被拘捕的危险就增加一倍。不能给抓住,现在还不能,在他了解更多情况之前还不能。答案在苏黎世,他必须自由行动。他已经把希望押在一个渔船的船长身上。
你不会束手无策。你会找到你的路。
在这一天结束之前,他要找到个关系把沃士伯的护照交给一个内行去改造成可以用来旅行的证件。这是第一个具体步骤,但在走这一步之前要考虑钱的问题。医生给他的两千法郎是不够用的;甚至连改护照都不够。没有钱光有张护照又有什么用?钱,他必须搞到钱。他必须想办法。
他抖了抖背包里拿出来的衣服穿在身上,把脚伸进靴子,然后躺在沙滩上凝视着渐渐发白的天空。新的一天开始了,他自己也是。
他走在西奥塔狭窄的石子路上,走进一个又一个商店,尽量和店员讲话。成为人流中的一员是一种奇特的感受。他已不是从海上捞起来的不知名的无主物。他记得船长的忠告,有意发腭音来讲法语,让人们把他当作跨过路过此地的一个不起眼的陌生人。
钱。
西奥塔有一个区,显然是专门迎合有钱人的需要的。那里商店比较整洁,商品价格较贵,鱼较新鲜,肉的质量比中心商业区高几档,甚至蔬菜也光亮耀眼,很多是从北非或中东进口的异国品种。这地区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中产阶级沿海社会,加上点巴黎或尼斯的色彩。一个小咖啡馆,大门在用大石板铺面小路的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