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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稍微动一动,能证明自己还有挣扎的可能就行,但是没有用,四肢甚至四肢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被周遭的更多肢体铁一样箍住,难分你我他的汗腻腻的肌肤涂了胶一样粘在一起,扯一扯就有撕裂般的疼痛……
一个婴儿的哭泣声在车厢里陡然响起,尖利刺耳的声音,仿佛一把把无形的擦皮器,在每个人的头皮上刮蹭着,加重了已经严重缺氧的人们的濒死感。婴儿的妈妈不停地吓唬着、哀求着他停止哭泣,但是毫无用处。
这孩子吵死了!
只要能让他闭嘴,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就在蕾蓉感到极度烦躁的时候,不远处两个人的对话,突然传进了耳鼓,一个声音沙哑,一个声音年轻——
“哪一个?”
“婴儿。”
“哭的那个?”
“嗯。”
“时间?”
“一分钟以内。”
“这么肯定?”
“嗯。”
“方式?”
“我不会你们那专业词汇,大约是……东方快车式的吧!”
“这么肯定?”
“嗯!”
后面还有几句话,却听不大清楚了,因为那个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声嘶力竭的哭泣声、人们的抱怨和咒骂声、头顶换气扇扇叶的旋转声,还有响亮的打嗝声和温婉的放屁声,混搅在了一起。而在这闭上眼有如阿鼻地狱一般的环境里,车厢电视突然又响起了“赶集啦”、“58同城”的吆喝声,更加悲催的是不知哪一位的手机响了,而他设置的铃声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忐忑》——
啊啊啊啊哦,啊啊啊啊啊哦唉,啊的滴啊的兜啊的逮个滴个兜,啊的滴啊的逮个兜!!!
最后一个拖得无限长的“兜”,足以令全车厢的人毛发倒竖,婴儿被吓得嗷嗷嗷地叫起来,那已经不是哭泣了,而是任何生物被狼咬住喉咙后发出的最后的哀嚎!
啊!
一声惨叫!
一种巨大的恐怖感突然攫住了蕾蓉的心。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出人命啦!出人命啦!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啦!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啊啊!”
在母亲撕心裂肺的嗥叫中,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咔吧咔吧的骨头断裂声,以及咀嚼板筋时才会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蕾蓉感到被挤压得密不透风的身体,刹那间松弛了一下,然后犹如钱塘江涨潮一般,一股更大的力量挤压得她差点把五脏六腑吐出来。车厢里爆发出天崩地裂般的惨叫,她睁开眼,看到周围许多个头颅也撑开了眼皮。
手机的铃声还在响——
啊依呀依哟!啊依呀依哟!啊的滴个逮滴个逮滴个逮滴个逮个滴个逮滴个逮滴个兜!逮滴个逮滴个逮滴个逮个滴个逮滴个逮滴个兜!
列车突然减速了,原本身体向前呈扑势的乘客们都像被勒住了嚼子,齐刷刷地向后仰去,然后吭吭了两声,列车停下了,车厢门呼啦一声打开的时候,无数的乘客像呕吐物一般向外面狂喷了出去,中间夹杂着一个女人绝望的号啕……
蕾蓉定睛望去,发现车厢地板上躺着一个被踩得稀烂的婴儿。
外面的乘客开始往里面涌了!
蕾蓉见惯了尸体,但那大都是在法医实验室,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距离目睹过一场死亡,愣了半秒钟,她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一边按响了红色警铃,一边张开双臂堵在了门口,对着汹涌而上的人潮声色俱厉地喊道:“出事了!请退后!退后!”
但是急着上班的人们还是不断往上冲,她用尽力气才顶住,这时有两个穿着杏黄色工作服的协管员上来了,张口便骂:“喂!你搞什么破坏呢!快把门让开!”
蕾蓉大喊道:“车厢里面死人了!帮我封锁现场!叫警察过来!快!”
一听说死了人,人群倒停止了涌动,两个协管员往车厢里一巴望,见一个女人守着地上的婴儿号啕大哭,知道真的出了事,一个帮着蕾蓉将车厢里的乘客疏导到其他车厢,另一个则风风火火地跑去值班室,不到半分钟,两个警察和值班站长一起冲了过来。
稍微看了一下现场,值班站长说:“无论怎样,得赶紧让列车开起来,不然咱们边延误一秒钟,后面的车组运营就要重新调度,现在是早高峰,搞不好会出大乱子的。”一个警察说:“把婴儿尸体抬出去,孩子他妈叫到值班室,详细问问是怎么回事。”正在低头查看婴儿尸体的蕾蓉严肃地说:“这是犯罪现场,怎么能轻易破坏?”警察一瞪眼:“你是干吗的?”蕾蓉把工作证递给他,一看之下,那警察立刻肃然:“蕾主任,失敬失敬,这边的工作听你统一安排吧!”
值班站长和协管员一听都有点傻眼,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不是一般角色。
蕾蓉只是个法医,勘查现场是刑警的工作,她天生谨慎,对自己的权力都十分约束,更不要说越俎代庖了,所以“统一安排”她是万万不会做的,给刘思缈打了个电话,刘思缈正在开会,但还是一两句话就把工作讲得明明白白:“封锁车厢,车照开,回库后再让地铁分局的刑警做勘查。”
按照刘思缈说的,蕾蓉让那两个警察在车厢里保护现场,值班站长好说歹说,才把那个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妈妈劝出了车厢。
“我的孩子啊!好惨啊!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把他从我怀里扯到地上,然后那么多疯子,一人一脚,活活把他踩死了啊!都怪我没有抱紧他啊!”
已经走出很远了,她的哭叫声还是那么清晰。
蕾蓉看了看地上的婴儿尸体,不用做解剖,也能准确鉴定为挤压机械性窒息死亡:尸身上凌乱的各种鞋印印证了那个妈妈的话:“一人一脚,活活把他踩死……”
蕾蓉叹了口气,走出车厢,车门依旧喘着粗气关上,列车开动起来,在身后掀起一阵热风。
一人一脚,活活把他踩死。地铁列车里诡异的命案。
“方式?”
“我不会你们那专业词汇,大约是……东方快车式的吧!”
当这段对话在脑海中突然浮泛出来的时候,蕾蓉不禁打了个哆嗦!东方快车式的?岂不就是指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东方快车谋杀案》吗?在那部小说里,死者雷切特被捅了十二刀身亡,波洛经过详尽的调查,在小说的结尾揭发出了骇人听闻的真相:同车厢的十二位乘客,每一个都和作恶多端的雷切特有过旧恨新仇,因此他们相约聚集在东方快车上,每个人都朝雷切特捅了一刀……
难道刚才车厢里的人,也是聚合到一起杀人——不可能!这太不靠谱了,那挤成沙丁鱼罐头似的人们,聚合在一起的唯一理由,就是上班不能迟到……再说对一个婴儿,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所以,婴儿的惨死虽然已经够蹊跷的了,但是比这还要不可思议的,是对话的那两个人,他们怎么能在事情发生前准确地预测到婴儿的死亡和死亡方式?!
蕾蓉把心定了一定,对值班站长说:“带我去一下机房,调出刚刚出事这趟车乘客下车的监控视频给我看。”
值班站长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协管员带着个穿着很时尚的女孩子走了过来:“站长,她说找你有事。”
女孩嚼着口香糖,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听说踩死了一婴儿是吗?当时我就在出事的那个车厢里面,有个很怪的事情想跟你说一声,不过我说了你八成不信。”
值班站长很无奈地道:“你先说来听听。”
女孩说:“出事前,我旁边有俩人对话,好像是预测到那婴儿要死似的。”
站长正想轰她走人,蕾蓉却将女孩拉住道:“我也听见了!你还记得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吗?”
女孩偏着脑袋想了想说:“我描述不出来,但是要让我再看到,我肯定能认出他们。”
蕾蓉说:“那太好了,你跟我一起到机房来吧!”
她们站在风箱声音奇大的电脑机房里,请工作人员调出列车进站后的监控视频。从视频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出事车厢的车门打开的一刻,无数的人蜂拥着往外冲,画面一时间变得非常凌乱,所有人的面孔都像电视天线撞歪了一样扭曲变形。时尚女孩看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也没找到想找的人。
“会不会他们没有下车,后来被疏散到别的车厢去了?”值班站长问。
蕾蓉摇摇头:“他们要是真的能那么精确地预测到一个人的死亡,必然和凶案脱不了干系,为了防备警察的排查,他们逃跑还怕来不及呢——这样,调出同一时间南通道口的监控视频。”
这是要查看嫌疑人有没有从南通道口离开,但是在一大堆攒动的脑袋中,时尚女孩仍然一无所获,她失望地摊开了手。蕾蓉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别那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