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到后来全没了气力,嘴里不再出声,只是一下重似一下地杖击着你。他们脱去了你的鞋子,开始用棍棒槌击你的脚掌。你感到难以忍受了,那不仅是一种钻心的疼痛,更像是一股电流在电击你的身体,从脚心传向大脑,再从大脑传到耳朵、心脏、胃部、腹部、再到膝盖,最后在腹部和膝盖处集结处痉挛、绞痛。终于,你昏死过去。在昏死过去前的那一瞬间,你突然觉得世界一下子变得寂静下来,安静极了,似乎只有一群蜜蜂在你耳边嗡嗡作响,浑身上下没有了疼痛,什么知觉都没有了,你感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轻松。
沉默的钟楼 33(2)
窗外,黄方痛苦万分地闭上了眼睛。自从你被带到连部后,他一直就躲在不远处偷窥。他眼含泪水地看着你惨遭毒打,自己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真令他心如刀绞。他抑制着自己一阵猛似一阵的想闯进屋里的冲动,紧紧地贴在墙壁上,反复地告诫着自己,冷静,千万别冲进去,那样除了把自己也搭上,根本救不了你,什么作用也不顶,只会更坏事!沉住气,等机会,更重要的是想主意。
再一次的审讯仍然是在午夜。当你重新睁开眼睛,首先感到的是刺眼的灯光。你发现不仅自己的手腕和脚腕被捆着,而且你的腹部也被一根宽大的皮带缚着,上次被打劈了的椅子又被换成了新的,你依旧被层层缠绕的绳子结结实实地捆在椅子上,令你一点儿都动弹不得。你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觉得它很厚,你想嘴唇一定肿胀得十分可怕。你试着抬起眼皮,但上下的眼皮粘在一起,你想眼皮也一定肿胀的十分可怕。透过迷雾般粘住的眼睫毛,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你费力地辨认着,终于辨认出,站在你近前的人是刘大林!导演终于出场了。
“你终于醒了,这就好。”刘大林连着说了两遍,弯下腰,像一片云雾似的遮住了你。“这些人太不像话了,把你身上当成烟灰缸了。”他摸着你被烫得伤痕累累、布满了无数细小麻坑的胸膛,说,“我一定得处分他们……怎么样,想通了吗?”
你摇了摇头作为回答。
你当时还不懂得真正的审问者并不打人,他靠谈话、威胁、利诱和突然袭击。因为真正的审问者知道,高明而出色的审问并不在于肉体折磨,而在于折磨受审人的心理。因为他知道,遍体鳞伤的受审者一定会高兴地把希望寄托在那些仅仅用语言来折磨他的人身上。因为他知道,在经历过无数痛苦之后,受审者一般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对继续受到的酷刑的抵抗力,花样翻新和持续加重的肉体折磨,常常不会产生预想的效果,反而会增强你的抵抗心理。真正高明的审问者,总是在第一幕或连续几幕落下之后才开始露面。他和蔼地提出问题,耐心地等你回答,敏捷地研究和思考你们之间的对话,甚至能够长时间地、假装高明地容忍来自被审者的轻蔑和沉默。他能够吃透你的心理,从中发现被审者致命的心理弱点,并在关键时刻给你一击,使你产生恐惧、怀疑、无所适从,直至最后完全垮下来。不幸的是你遇到了这样的对手,刘大林尽管还不能做到十全十美,无懈可击,但对付你这样毫无受审经历的人,还是绰绰有余。
他坐在你的面前,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吩咐打手们将你的双手解开,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没有松开绑在你腿上的绳索。他掏出香烟递给你,并为你点上,又递给了你一杯水,完全摆出一副聊天的架式。
看着你将那杯水一饮而尽,刘大林又向打手们吩咐道,“去打两壶开水,再到我办公桌上把从北京带来的好茶也拿过来。”
茶水沏上了,屋里飘散着茉莉花茶淡淡的茶香。
()免费电子书下载
“事已至此这四个字你明白吧?”刘大林边问边在你手边放了一盒香烟和火柴。“我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就是,承认现实。什么是现实呢?就是连里,不,是团里价值昂贵的种马被人故意害死了,而你作为一名主要的嫌疑犯被连里扣押起来,这就是现实。我说的这些绝不是没有意义的重复,而是一种完全出于善意的提醒,对于你来说,承认这种现实非常重要。一般来说,处在你现在这样一种境况下,头脑并不是十分清醒,自负、固执、仇恨,整个人处在一种失去理智的、不计后果的、顽固对抗的情绪当中而难以自拔。”
他停顿下来,呷了一口茶,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后又坐在了你的对面直视着你。
“你沉默,这很好,沉默就意味着同意,就意味着咱们之间已经开始可以说上话了,不能说全部,起码你也是部分地同意了我的观点。我现在就来帮你分析一下你目前所处的现实,我逐条地分析,你看是不是有些道理。
我先来假设你配合连里工作,承认犯罪事实的好处。一是你可以尽快地得以解脱,只要你承认下来,明天就可以恢复自由。你还很年轻,今年才十九岁吧,今后的人生道路还长着呢。列宁都说过,要允许青年人犯错误,也要允许青年人改正错误。你何苦非要在此与连里较劲,与自己过不去呢?尽管你出身于反动家庭,但能否成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啊。
二是可以令你的父母不至于因为你的问题而加剧他们本来已十分难熬的困境。他们都已经被轰回农村劳动改造去了,这些连里早已经掌握,如果我们将你的情况向当地的党组织和贫下中农们通报过去,那他们会得到些什么呢?
三是你不但可以救己还可以救人。案发现场只有你和吴树人两个人,非常清楚,作案者非你即他。平日里,我看你是个挺精明的人,怎么轮到这事就犯起糊涂来了呢,不但糊涂,而且还不够仗义。吴树人和你的身份不同,这一点你清楚吧?你是知青,无论你犯了什么事儿,也改变不了你的知青身份。对待知青,即便他是一个犯了事的知青,党的政策总还是教育为主吧。而吴树人就不同了,他是刑满就业的劳改犯,是阶级敌人,对付他和对待你,党的政策是截然不同的。当然,咱们今天是关起门来说话,要说吴树人这辈子也不容易,年轻轻的就进了监狱,这么大岁数了,手又被炸坏了,还拉扯着个孩子……我知道你们关系不错,你还教那孩子打球,你难道就忍心明天我们也把吴树人抓进来?
沉默的钟楼 33(3)
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将这件事承认下来,当然处理肯定是要处理的,就算是劳改吧,时间也不会长,半年,最多一年这事就算过去了,一风吹,你仍旧还是知青嘛!”
你抽动了一下。你心里很清楚,眼下这事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是刘大林为了不使他的丑事败露而对你进行的一场陷害。他们想通过这件事,逼迫你就犯,并永远闭嘴。你也想过,即便是躲过了这件事,也还是难以逃脱他们为你设置的其它圈套。
本来,从一开始,也就是从你被关押起来的那一刻起,你就横下了一条心,就是不承认,无论他们采取什么办法。你倒要看看他们会如何对待你?你不相信,他刘大林能一手遮天,你不相信,他们在没有任何口供和证据的情况下,敢把你打死。但现在,听刘大林这么一说,你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一想到从小便跟着老吴受苦,从没有得到过母爱的吴歌,如果再没有了父亲,一想到她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和她那时常流露出的孤独、哀怨、无依无靠的神情,就觉得如果自己要是硬抗下去,不承认下来,倒真的是个罪犯了。起码,对吴歌来说是这样。无论如何也应该让老吴尽快地解脱出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吴歌再受到一丝伤害。
刘大林似乎已经看出来他攻心为上的策略起了作用。他面带微笑地为你的茶杯里斟满了水,说道,“还用我再来帮你分析,如果你不承认下来的坏处吗?我看没必要了吧……你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你的心情,这很好,这就是和组织配合的态度,这就是对党的态度。党不是抽象的,对党的态度也不是抽象的,大多数情况下它都非常具体,就看你对党的某一项政策、某一次号召、某一级组织及这个党组织负责人的态度如何。具体到目前,就看你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如何,是积极配合还是消极对抗,我说的这些你明白吗?”他边说边不失时机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递到你的眼前。“看看吧,材料我已经替你写好了,你只要在上面签个字就可以了。”
你飞快地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