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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她在
〃听!〃一个字,他说得极轻,但极富感染力。
我侧耳细听,立刻感到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有种将要窒息的感觉: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吧?凄凄厉厉的、若有若无的,从远处飘来,似一股青烟,在随风前进的同时,还不断地向四周扩散着。一时间,这里的所有空间几乎都被这声音充满了。声音来自于远方,却充斥在我的周围,包围着我的身体,那感觉就像是一双手臂紧紧地裹住了我的身体,使我动弹不得。
我把梁希松攥得更紧了,手心不住地冒汗,或者说是浑身都在冒汗。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从他的呼吸声中可以感觉到,他也不似先前的从容自若了。他紧紧地抓住我,似乎担心我一时反悔走掉,其实在此时此刻我早已放弃了退缩的打算,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我们紧贴着身体向4号门诊楼移动着,几乎成了一个相互依靠、无法分离的整体。尽管整个世界已经一团漆黑,但我们走进楼内时,明显感觉到黑暗又进一步加深了,周围死一样的静,只剩下我们两个混乱的、毫无规律的呼吸声。
我们摸到了楼梯,然后一级级地上。梁希松的脚迈得非常迟疑,似乎担心脚下会踩到什么东西,但每一步也迈得相当扎实。
走进楼内,便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声音来源的方向了。不错,就在医院后面的坟场,对于我们来讲,要想看到声音的主人,必须上到4号门诊楼的楼顶,我们已别无选择。
走到二楼时,我倒吸了口凉气,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行鲜红的血字。尽管在黑夜的帮助下,我也不必与其对视,但那种感觉是不会消失的……就好像一双眼睛,默默地盯着你。
走过那行血字时,我感觉梁希松突然把我的手攥得更紧了,看来他也应该与我有着相似的感觉。
三楼。
四楼。
五楼。
整个过程中我都紧闭着眼。说句实话,在那样漆黑一片的环境里,眼睛是起不了作用的,闭上眼却能够使我的心情稍为放松一下。科学证明,人的感觉是互补的,一旦你的眼睛失去作用,那你的听力通常会发挥更大的作用来弥补。对于这一科学结论,我此刻有着深刻的体会,闭上眼睛后,那种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也连贯了起来,听得更加真切了。
六楼!要上六楼了!
突然,那声音消失了,就好像某人手下正在弹奏的琴弦突然断了,但与琴音相比,这声音断得非常彻底,一点余音未留。
〃糟了!〃梁希松小声地惊叫起来,同时也止住了异常坚定的前进中的步伐。
〃怎么了?〃
他将身子靠在身边的墙上,缓缓地道:〃你上去看看吧!她应该走了!〃听得出,他的声音很颓废。
〃那她发现我们了?〃
〃嗯!〃从他身子晃动的感觉来判断,他应该是点了点头。
我倒吸了口凉气,在心里惊叫:〃这么神!〃
我迟疑着不敢前进,梁希松感觉出了我的心思,为我打气:〃没事,我在这里看着你,那不就是楼梯口了?你能看到我的!〃
我凭感觉向上抬头,果然看见正前方有一个正方形的出口,在楼内一团漆黑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明亮。从那一小块正方形的亮光里,我得到了勇气,于是迈动了脚步。
我来到了4号门诊楼的楼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然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和勇气,朝着医院后面的坟场看去,果然,除了一团漆黑,空空如也。
〃看到什么了吗?〃梁希松在下面小心地问我。
〃什么也没有!〃我肯定了他的猜测。
他轻巧地翻身上了楼顶,站在了我的身边,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坟场的方向,若有所思地道:〃她还是走了!〃
〃去哪了?〃好奇开始代替我的恐惧。
〃不知道!〃他摇摇头,显得心情很沉重。
〃她是什么?人还是鬼?〃我迫不及待地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也说不清,〃他沉思了片刻,继续道,〃我感觉她是个人!〃
〃何以见得?〃这几天,我心里的无神论一直摇摆不定。
〃凭感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说她一直躲着你?〃
〃嗯,我感觉是!〃
〃你的感觉通常是正确的。〃我肯定地道。
〃何以见得?〃
〃很多,比方说,你说她确实存在着,当时我还不信。后来你又说今天晚上她会出现,也被你说着了……〃
他又叹了口气,开始沉默。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他是深不可测的。
东方的天幕已开始泛白了,我们已经能够清楚地看清周围的一切了,包括前面的坟场。
〃看到了吗?〃
〃什么?〃
〃我的妻子,那座孤坟!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将坟安在这里,其实我在东郊的公墓已经给她建了座坟了!〃他的眼里流露出无尽的伤感。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乱石丛中,那座孤坟在晨光的反衬下显得更加醒目了,它的周围被修整得干干净净。本来这些坟墓会给人一种凄惨恐怖的感觉,但受了他的影响,我的心头掠过一丝酸涩和惋惜,为生命的英年早逝,也为相爱的人的阴阳两隔。
〃我们该走了!〃他提醒我,此时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下4号门诊楼,心中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了。他去开车,我负责锁门。
在我将大门关好的同时,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4号门诊楼,眼前的一幕让我再次惊呆了!
因为,她在!
二十、在梦里,在梦里又见到你
她正伫立在4号门诊楼的楼顶上,不,严格地说是漂浮,后面是昏暗的天空,她的存在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不明真相的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还是那样的一双眼睛,满含哀怨凄惨地望着我;还是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孔,毫无表情;还有那一声叹息,可能因为太轻了,而被过往的风吹走了。
梁希松正在外面等我。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要大喊,喊下车里的梁希松,让他看个清楚。可似乎在猛然间,我突然想到,那是不可能的,她很明显是在躲避着梁希松!于是我稳住了情绪,放弃了呼喊的打算,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这次我听清楚了,空气中飘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唉……〃
梁希松的车灯突然大亮,他在喊我上车,她突然受了惊吓似的,消失了,只剩下天空中的一线光亮。
在车里,我感到筋疲力尽,将头歪倒在一旁不言不语。
〃怎么样?恢复了吗?〃梁希松似乎与来之前一样,没有一丝变化。
我点点头:〃差不多了!〃
〃能说说你和我妹妹的事吗?〃
〃和你妹妹?〃我一惊。
〃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小溪的那个大学男朋友就是你!〃他的语气不容我反驳。
我看失去了否认的必要,便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普通的男女同学关系,可能还没到男女朋友吧!〃
〃可能?〃他很会抠字眼,我不禁懊悔怎么会用到这个可恶的词语,〃什么意思?到底是还是不是?你自己也说不清吗?〃
〃嗯!〃
没想到他连我这个可怜的〃嗯〃也不放过,继续推理:〃那一定就是了,这种关系当事人一般感觉都会很模糊的!〃
〃看来你真是有一套!〃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夸他还是在讽刺他。
他一下猜到了我的心理:〃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
他把我送到单身宿舍的楼下,回头道:〃谢谢你!〃
我笑笑。
〃如果你感到累的话就请个假休息一天吧!〃他关心地道,〃反正以后都是平安夜了!〃
〃是吗?〃
〃怎么,我说错过吗?〃他表情诡异。
回到宿舍时,舍友正徘徊在梦境的边缘,但被我提前拉回了现实。他惊叫着一下子坐起来,睡眼蒙眬地望着我:〃你上厕所才回呀?〃说完,又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我也模仿着他的动作,和衣栽倒在床上,因为疲惫不堪,顿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蒙眬中我听出了科长和蔼可亲的呼叫:〃小苏呀!我们该上路了!〃
我感到此刻依然头昏脑涨,便决定请假:〃对不起,科长,今天我实在不舒服,需要请假一天!〃
电话那头又传来科长和蔼可亲的声音:〃是吗?问题不大吧?一定要上医院呀!我看你这几天老是不在状态……〃
我估计科长的话才仅仅是一个开场白,但实在支持不住了,便不顾一切地倒头便睡。出于礼貌,我的手机一直开着。
已是晚上了!
房间里的光线逐渐暗淡了下来,舍友这几天一直回来得很晚,估计他现在正在紧锣密鼓地张罗自己的终身大事。经过一阵昏天黑地的补充睡眠,脑袋的疼痛大为减轻,但我并未完全醒来,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