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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面的倨傲全是姜缎君刻意的演出,只是不想在邵琴面前认输,其实她当下是焦急忧虑,恨不得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邵琴走后她就紧张地到网上的新闻台查看。今天的报纸虽然来不及刊登杨亚艺失踪的新闻,但是电视新闻台的网页已经实时刊出。
他怎么会失踪呢?那天在电梯里碰到他,他说要跟一位朋友到医院探望爸爸,怎么会不见人影呢?会不会出车祸了?就算这样也会有人报警呀!
你究竟在那里呢?会不会出事了?告诉我你平安无事好吗?
镜面的屏幕倒映着她那担忧又不解的神情,早就把邵琴的挑衅抛在脑后。她不喜欢为谁担忧,只希望能过着了无负担的生活。但是张顺咸使她倍感压力,杨亚艺则让她担忧不已,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却又无法将压迫和忧虑甩开。
正如映在屏幕中的她,像是缺了几块的拼图,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形。
这两个女人都有理由哭泣,发泄积蓄的情绪,但是她们连啜泣都没有,而且同样睁着茫然的眼睛凝看空洞的角落。
4
一早,罗晶拿着报纸,兴奋地轻喊。“我们登上新闻了!
“有什么好高兴的,接下来就是我被通缉了!”杨亚艺斜瞪了她一眼。
罗晶这才想起这对他而言是相当严重的事,于是向胡麟钟说。“老胡,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打电话给刑事组,说他是被绑架,不是畏罪潜逃。”
“不是我不帮忙,而是警方会相信一个家境小康的通缉犯会被绑架吗?而且绑匪还好心地跟警察做证他没有逃亡!”
“说的也是!我看再过两天,警方就会通缉你了。”罗晶担忧地瞅着他。其实她原本想说就放了她们,反正也勒索不了几个钱,但是想也知道不可能,干脆不说算了,免得又被他说自己都没在动脑。
“绑匪跟黑道,谁比较狠,你比较怕谁呢?”胡麟钟说。“我想,你待在这里可能会比较安全。‘事后’我会想办法跟警方解释的,乌龙绑架案又不是没发生过,我想警方会相信的。只是现在讲的话,正在气头上的检警双方肯定听不进去。”
“有道理!基本上绑匪会撕票的原因,不外乎跟肉票熟识,又让肉票看到自己的脸,才不得已痛下毒手。或者绑匪本身就是噬血成性,在计划绑票时就决定要撕票。不然‘千里绑架只为财’,何必让双手沾满血腥呢?何况绑架和绑架撕票,在刑期上差距相当大。如果是黑道,一言不合的话,就可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危险性太高了。亚艺,我看还是躲在这里比较安全。”罗晶说。
“最重要的,你必须离开那个女人,才有宁日。不然,你躲到那里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啦。”杨亚艺感觉到紊乱、惶然与无助所构成的怪兽,正张开阴森黝黑的嘴,一口口将他逐渐吞噬。他那被撕裂的灵魂在深黑的空间里吶喊、挣扎,更渴望尚未被吞食的同伴能前来拯救。
但是,破碎的灵魂只听到自己绝望的回音在空洞的世界飘荡。
邵琴即使怨怼杨亚艺,潜意识仍然告诉她,他还是爱我的!
她好倦累,为了这一个总是不愿把心事说出来的男人,只能用心去感受。但是,有几个人受的了呢?女人要的是男人把话说出来,让她真切地听到、看到,而不是要她去感受!
不管如何,她仍然代替杨亚艺到医院去探望杨父。今晚杨母也在病房,两位老人紧抓着她的手,焦急地询问儿子又发生什么事了?
这叫她怎么回答呢?说他好好的吗?如果真的没事,刑警怎么会来医院找人呢?她好想狠狠掴杨亚艺一巴掌,害得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两位老人。
“他……失踪了!找不到借口,她只好据实回答。
她看着两位老人的颓丧、茫然与担忧,忆起了当时她父亲在茫茫大海中了无音讯的那段日子,所有人既抱着无穷希望,又不得不怀着无法甩开的绝望。整张脸扭曲了,是不晓得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
她渴望发泄,想要把挂在架子上的点滴瓶狠狠摔向窗户。不,应该让这两位老人来扔才对。但是这又如何呢?她只能陪着他们一起担忧,一起猜测,一起责骂。
日子有欢乐,但是更多的是痛苦与无奈。
5
王敏军走在纷乱的台北街头,他感受到的是塞车、脏乱、噪音、拥挤、冷漠、倨傲、贪婪、贫富不均、政治紊乱,没有一样是他看顺眼的,更是令他精神压抑、神经紧绷,恨不得大声嘶吼。穿着宽松外套的他不自觉地摸着腰际,裤头上有把克拉克手枪。
他深吸了口气,混浊的气流从鼻孔滑进气管,最后肺部沉积。他突然想笑出来,自己身为绑匪,正是社会的乱源之一,有什么资格批评这个社会呢?
他放下了手,慢悠悠地在街头漫步。两辆巡逻警用机车从后面掠过他,在前方十几公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位警察下车到位于骑楼里面的巡逻箱签到,顺便跟商家聊了几句,另一位则坐在没有熄火的机车上。前后大约一分半钟,这两位警察再次骑上机车离去。
王敏军从容的态度跟周遭的行人一样,也没有丝毫的紧张,巡逻的警察当然不会注意到他。而他也不认为这两位警察认得他,更甭说下一秒钟会追捕他,因此只顾着朝光华商场走去。
他瞥见一位矮小的老人,脸上满是风吹日晒的痕迹,看不出实际年龄,老人脚步蹒跚地用力推着婴儿床越过马路,里面全是纸箱和保特瓶。被老人挡住去路的司机有的枯坐着,有的不耐烦地绕过老人,人行道上的路人好像都没有发现老人的存在。
王敏军瞧着老人走那么慢,越看越不耐烦,干脆一手挡住来车跑了过去,帮老人把婴儿床推到对面。老人愣了一下,才步履蹒跚地晃了过来,笑呵呵地跟他道谢。
“以后走斑马线啦!他厌烦地厉声说,然后转头就走,留下满脸错愕的老人。
也许被胡麟钟传染到吧,他忍不住在心里唠叨着。都那么大的人了,连拖个地板也会把桌子撞歪。撞歪就算了,还把笔记型计算机摔下来。摔下来就算了,为什么不赶快接住呢?整天只会出一张嘴,手是干什么用的!气死了!钱还没捞到多少,又要花钱再买台计算机!干……绑匪还真的不容易呀,既没钱,又要到处躲藏,经常只能睡个囫囵觉,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去看管肉票和盯着监视器,更要跟警方和家属斗智,说不一定还必须跟警察来场马拉松赛跑,跑输的代价可是失去自由呀!我们这样劳心劳力,付出的代价又比别人高,也只是为了讨口饭吃,为什么没有人能体会我们的心酸呢?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唱起自己改编的‘金包银’……
肉票的性命是框金又包银,阮的性命欠人钱。
家属呀若开嘴是一直杀价,阮若是加讲话,警察就找代志。
怪阮的绑票时,衰呀绑不对。人是好命子,阮置咧做绑票。
窗外的车辆叭啥小,人若欠债身不由已。
虽然是做绑匪,阮心也真肚烂,没钱买酒度日子。
讨债阿的账单,不敢想起,想要还人债,怎样会拢无钱……
他就在唠叨的歌声中走进光华商场,选购笔记型计算机,逛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好不容易挑到一台价廉物美的计算机。他斜背着计算机走出商场,随意看了一下四周,却发现情况好像不对劲,左右两边的不远处各有眼熟的人。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实际上是凝神观察。
干!左边是邢警,右边是讨债的,您爸今天怎么会衰到撞墙呢?!
现在怎么办?要躲进商场里吗?来不及了,走出来又再转身进去,不被那两个夭寿死囝仔注意到才怪。有了!
他朝右走了两步,转身,面前是贩卖打印机墨水匣的摊子。他深吸了口气,极力镇定下来,佯装若无其事地向店员询东问西,心跳却随着这两个人的接近而急速跳动。店员则被他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直觉这个人是故意来找砸的,于是对他要理不理的。
那位刑警就是杨贺宁,在中坜的围捕行动中王敏军曾在针孔里看见他。
杨贺宁只见过王敏军几年前的照片,而且今天他是趁着放假来商场购买计算机配件帮计算机升级,即使他感觉王敏军好像在那里见过,也没有再仔细回想。
当时老林载着王敏军到新庄时会注意到乘客就是通缉犯,也是老林有着多年的办案经验与警觉心。尤其在了无打扰的出租车里他能借着聊天仔细研究乘客的相貌,以及发现左眼角有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