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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镜子的普通问题,已是相当高深的物理学,例如:一面能使照镜人看到自己全身的镜子,最低的长度应该是多少?又例如为甚么镜子中出现的反影,左右和实物相反,但是上下却又不变,等等。
想来想去,白素的手势,究竟表示甚么呢?
我驾车回到家门,推门进去,白素还没有回来,我写的字条,还留在原来的地方,我一直向前走去,气愤得把一张椅子,重重地踢在地上,走上楼梯,陡地想起,在书房另外有一具电话,有电话录音装置。平时很少使用。白素莫名其妙去了那么久,会想到用那具电话。
我冲进书房,拉开抽屉,按下电话录音设备上的一个掣钮,不到五分钟,我已听到了白素的声音,忍不住在自己头上狠狠打了一下。
白素的话令我呆了半晌。留话一共有两段,每一段都只有几句话,显然她打电话的时候,相当匆忙。
白素的第一段话是:“我在机场,和张强在一起,立刻就要上机,到东京去。”
白素和张强到东京去干甚么?真叫人摸不著头脑,白素随便走得开,张强在医院里有许多病人,他一走开,谁来照顾他的病人?像芳子,老远赶来,就因为张强不在,连想见她的哥哥都见不到。医生是需要对病人负责,张强的这种行为,未免大不负责。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十分好,看来很有道理。
白素的第二段留话,在录音机上,有著国际直拨电话的电脑控制机件的“克拉”声,那是她从日本打来的,也很简单:“我和张强已经到了日本,我们在追查一件相当怪异的事,你有兴趣,可以来,我住在京王酒店,一九三○。”
两段留话,都没有提及她向我作的手势是甚么意思。我立时取起了电话。在还没有拨号码之前,我想了一想,我是上日本,还是不去呢?
白素说她和张强在“追查一件怪异的事”,这本来应该是我的“专利”,我想等他们的追查略有结果,我再出马,这比较好些。
可是在拨了号码之后,我主意又改变:还是快点去吧。免得在这里,心痒难熬,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干甚么。
电话拨通,向酒店的接线生说了房号,没有人听,过了片刻,接线生的声音来了:“对不起,客人不在房里。”
我道:“这是直拨的长途电话,请你代我做两件事情。第一件,留言给一九三○号房间的住客,我会到日本来。第二件,请替我查一查,一个叫张强的住客,是住在第几号房。”
接线生答应著,等了片刻,这位声音本来听来很甜的接线生,忽然之间,声音变得十分惊讶:“张强先生,是他?”
我感到意外:“是的,和一九三○号的白素一起的。”
接线生在不由自主喘著气:“张强先生,那位张强先生,他……坠楼……自杀了。”
我陡地一呆,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强怎么会跑到日本去自杀!可是当我再问一遍的时候,接线生的声音还是很异样,但是听来已经清楚得多。
张强的确坠楼死了。
详细的情形,我当然想追问,可是接线生却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不住地道:“真可怕呀,从十九楼一直坠下来,很多人都去看,可是我不敢看。”
我道:“请你说仔细一点,大酒店的窗子都是密封的,我怎么会坠楼?”
接线生的语调有点夸张:“他打碎了窗子上的玻璃才跳下来的哟!”
我再想问,接线生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我放下了电话,一时之间真是不知道该想甚么好。
我先想到梁若水。这位美丽得有点离尘味道的女医生,听到了她亲密的男朋友这样离奇死亡的讯息,会有甚么反应?
我又想到白素,我相信白素的能力,可是如果张强关在房间中,打破了窗子,从窗口跳下去,只怕白素也没有甚么办法。
反而我最后想到的是,张强为甚么要自杀?
我又拿起电话来,想把这个不幸的消息,通知梁若水,但是只拨了几个号码,就放了下来。
没有人愿意把这种不幸的消息带给人,让她慢一点知道吧。
那么,我应该怎么办呢?答案倒是再简单不过了:到东京去。
我站了起来,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我拿起电话来,先听到接线生的声音,说是东京来的长途电话,接著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对不起,我找卫斯理先生,我是东京警视厅的高田警官,我们曾经见过的,健一警官曾介绍我们相识。”
高田警官,我记不起这个人了。前一个时期在东京我和一个叫健一的警官,有过不平凡的遭遇(“连锁”),可能就是在那时候,曾经见过。
我有点不耐烦:“甚么事?”
那边高田警官继续所说的话,真是令得我目瞪口呆。他道:“有一个神经错乱的女人,在谋杀了一个男子之后,自称是你的妻子,我们知道卫先生你身分非凡,所以来求证一下……”
他话还没有讲完,我已陡地叫了起来:“等一等,慢慢说一遍,你说甚么?”
日本人说起话来都十分快速,这位高田警官,比别的日本人说话又快了些,我请他再说一遍,以为自己听错了。
高田警官又说了一遍,我没有听错,这令得我鼻尖冒汗,我又道:“这个神经错乱的女人,她叫甚么名字?”
高田警官道:“我们找到她的身分证明,不知道她的名字,应该怎么读 ”
他接著,读了几个字,我已经大不耐烦,对著电话叫道:“她的证件上,一定有她的名字的英文拼音,你直接念出来吧。”
高田警官连声道:“是,是,她叫……白素。”
其实我旱就知道,高田警官所说的,就是白素。不然,我也不会鼻尖冒汗,但是当我千真万确证实了这一点,还是不禁感到了一阵昏眩。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从来也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日本警方说白素“杀了人”,这倒还可以想像,白素当然不会主动去杀人,但是受到袭击,她会出手自卫。以白素的武术造诣而论,普通的打手,十个八个,不是她的对手。可是,日本警方却说她“神经错乱”,这算是甚么形容词?
我思绪紊乱,急得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来。高田警官听不到我的声音,发起急来连声道:“喂,喂,卫先生──”
我略定了定神:“请问,白素,我妻子现在在甚么地方?”
高田警官道:“在精神病院的看守病房之中,阿玻野精神病院。”
我没有听说过这家精神病院,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啼笑皆非,这两天,不知是倒了甚么楣,竟然接二连三,和精神病院发生关系,先是张强和梁若水是精神病医生,后是──
我一想到了张强,连忙又问:“和白素一起到日本的,有我的一个朋友,叫张强──”
我才讲到这里,就听到高田警官发出了一下呻吟似的声音来,我更是一怔:“怎么了?”
高田警官回答是:“这位张强先生,就是尊夫人涉嫌谋杀的死者。”
我一句“放你妈的狗臭屁”,几乎要冲口骂出,可是实际上所发出来的,是一下类似呻吟的声音。当我还想再问甚么时,高田警官已经急急地道:“对不起,我想你必须来一次,在电话里我无法和你详细述明,而且,长途电话收费很贵,警视厅的经费不算是太充足,我想──”
我真是给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我急得全身在冒汗,他却在计较电话费!我吼叫起来:“你电话号码是甚么?我打给你好了。”
高田警官叹了一声:“何必浪费时间?卫先生,你早一点来,不是更好吗?”
我焦急得快昏过去,真的,我从来没有这样焦急过!
我可以相信全世界的人都神经错乱,但决不相信白素会。问题也就在这里,一个并非神经错乱的人,被捉进了精神病院的看守病房,处境可以说糟糕之极了。
看来在电话中也真的讲不明白,所以我只好道:“我立刻到机场去,会乘搭最早的一班到东京来。”
高田警官道:“我会查到这班机,在机场等你。”
我放下电话,乱得团团打了几个转,口中不断喃喃地叫著白素的名字,这时,我看来倒像是神经错乱的人。
我冲出书房,刚到门口,电话铃又响起来,我忙冲回去,抓起来,听到了江楼月的声音:“卫斯理,道吉尔博士已经回到了美国,打了电话给我──”
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那关我屁事。”
我已经著急得几乎想发疯,他还拿博士的事来烦我。给我一骂,江楼月也生气了:“他坚持要你去,说是有一些事发生了,非你去帮忙解决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