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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过了,再来见朕。”
乐平见屡次劝说无效,便知孙歆这次怕是又说了什么别的惹怒了女帝的话。又听敏彦已经下了逐客令,于是只好从椅上起身跪安。
“……乐平,等等。”就在乐平拖着微跛的步子正要出门的时候,敏彦出声喊住了他。
“陛下?”
敏彦脸上似有挣扎,最后,她严肃地说道:“如果这次漠南王一定要让朕‘娶’了他的一个兄弟,那么,朕是准备同意的。不过,朕想问问,你的婚事,究竟想拖到几时?”
乐平静静地回望着御案后英气十足的女帝,淡然道:“陛下您是知道原因的,微臣……微臣还想再等等。至于漠南么……若漠南王胆敢要求陛下下嫁于他呢?”
敏彦冷笑道:“下嫁?朕倒想看看,这天底下,有谁敢让朕‘出嫁’。”
待乐平走后,福公公再次凑到了敏彦面前,“陛下,孙大人……?”
“孙歆怎么了?”敏彦不在意似的继续在折子上做着批示。
“奴才觉得,陛下是不是……再说了,孙大人本来也不该受这苦。他本就生性秉直,又不懂得低头,您看,怎么也不能让孙家老爷子亲自到咱们宫里来讨人吧?至少,午饭也该管上一管,汤汤水水什么的……嘿嘿。”福公公笑着打圆场。他将敏彦从小看到大,在敏彦心中,也算上了半个长辈,说话自是比乐平更有些分量。
“也对。”敏彦弯起了尖尖的眉毛,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那就赐给他一盅清茶。”
福公公哑然失笑:敏彦陛下这又在变着法子折磨孙大人了。孙大人午饭都还没吃一口,现下让他喝茶,岂不是存心要让他胃疼?
但他知道,敏彦肯松口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所以福公公忙不迭地退出了殿,派人去泡今年下面刚贡上来的好茶。
等茶泡好了,福公公亲手端给了孙歆:“孙大人,请用。”
孙歆颇踌躇了一下,张了张已有些干裂的嘴唇:“福公公,这是陛下御赐的?”他的声音比起乐平,更加清朗,也更有一种醉人的磁性。
福公公知他平时好与敏彦针尖对麦芒,若非他家世代忠良,也许早就把一条小命玩进去了。因怕孙歆拒绝皇帝御赐,福公公没有明说,只劝道:“喝了这茶,大人就可以回去了。”
谁知孙歆坚持要问个明白:“是不是陛下赐的茶?”
福公公不好隐瞒:“是。”
出乎福公公意料,孙歆听了,竟干脆地一手接过,然后一饮而尽。喝完了,他伸手抹抹嘴,利落地起身,进殿请罪去了。
“咦?一杯茶就管用?”
福公公眼珠转转,意味深长地看着孙歆的背影,笑得眼角开花。
群臣逼婚
孙歆进殿请罪的时候,敏彦又故意让他在殿里多跪了半个时辰,才大发慈悲地放他回家。当撑着一口气的孙歆刚迈出殿门,两边机灵的小太监就冲了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倒的他。
福公公目送孙歆在两人帮助下一瘸一拐地往宫外走,心中好笑:这么傲气的一位大人,居然每每都被敏彦陛下整得风采尽失。任他在朝堂上如何意气风发,到了敏彦殿下的熙政殿外,也不过是等着被修理的份儿。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福公公摇着头,转身进殿。
看孙大人这样子,别说午饭,晚饭指不定都吃不下去了。今晚之前,德高望重的孙老太爷该又要拖着据他本人说是“将西去”的老骨头,杀进宫里来为爱孙讨个说法了。
夏半年的黑夜总是来得比冬半年晚。
天黑前,敏彦仅凭三言两语便成功打发走了时不时会跑来叫阵一番的孙老太爷。从容地用过晚饭,她在殿里转了一小圈,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也许看书是个调节心情的好办法。
当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敏彦命人点了灯,自己则换了身清爽舒适的薄衫,悠哉地坐在灯下看书。没过多久,她阖上只翻了几页的书本,没前言没后语地问道:“还没回来?”
福公公知她想问什么,于是答道:“温太傅今儿个下午就回来了,递了折子,还对奴才说,明天就能去泮宫继续为宛佑殿下授课——啊,温太傅的折子可能放在陛下尚未批示的那堆奏章里了。至于温大人么,想来还需些时日……”
敏彦不喜宫里人将温庭、温颜父子二人称为“老温大人”、“小温大人”,正如她不乐意听人唤舅舅苏台为“小苏鬼”一样,所以福公公从来不曾用过那些旁人在私下讨论时才敢使用的称呼,并还特意训诫过宫中大小,让他们小心行事,谨防祸从口出。
这个回答令敏彦微微皱了皱眉:“朕记得只许了他一个月的时间。”
福公公笑道:“母子相见嘛,总有说不完的话。太傅大人倒是惦记着泮宫里的几位主子,因而早回来了几天。其实,把头尾都算上的话,不过才刚刚二十三天呢,让温大人多陪陪仙去的温夫人也好,一年可不就这么一次。”
“是吗?”敏彦不置可否,偏了偏头,继续看书。
福公公知道敏彦这就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便在心下笑了笑,退回了一处敏彦抬眼就能看到的阴影里,准备随时候着她的传唤。
“福公公,您累了一天了,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坐坐休息一下吧。”敏彦头也不动地说道。
“嗳!谢陛下。”福公公眼角的皱纹花又多开了几朵,他轻捶着背,挪到最靠近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宫里人都说这位刚登基大半年的女帝心思莫测、喜怒难辨,但在福公公看来却并非如此。在太上皇的教导下,敏彦陛下也十分重视感情,只是不像太上皇那样表露在外罢了。
不过,既然问到了温太傅,下一个八成就是最近告病在家的容太傅。再接着,可能要到宛佑殿下的学业了。
——敏彦陛下每日必问的宫中小事,统共也就只有这么几件,而她每天晚上都不忘提上一提。
捶打着腰背的福公公正这么想呢,敏彦那边就传来了一阵将书搁放在桌子上的声音,然后,她果然发问了:“容太傅最近感觉如何?御医去看过了没?怎么说的?”
福公公的回答不远不近地钻进了敏彦耳朵里:“据请脉回来的御医说,容太傅那是多年的老毛病,吃些药调养调养就没事了。前不久容思公子倒是进宫来着,想必是太傅身体大好,所以容思公子才……”他没再说下去,因为怕敏彦生气。
可惜敏彦一听到“容思”这个名字,无名火就已然烧起,她的嗓音明显地沉了下去:“品行不端、惑乱内廷,若不是因为有他这个不孝子,容太傅还不会气得病倒!他已经被朕逐出泮宫,没品没级,怎么又有理由进宫了啊?”
福公公在心底叹了叹,知道这件事终是瞒不了敏彦,只好如实相告:“容思公子有安妍殿下宫里的进出牌,一旦安妍殿下那边宣召了,他就能进宫。”
“胡闹!”闻言,敏彦刷地起身,“摆驾长泰殿,朕要……”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又握紧了拳头,“……算了,由着她高兴去吧!她也长大了,当初连母后都管不了她,现在朕更没那本事。”
福公公早就跪在了地上,此时才嘘了口气:“陛下息怒。”
“起来吧。”敏彦瞟了福公公一眼,复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能总让安妍受容思的迷惑,她都十七了啊……该是时候把她嫁出去了。”
福公公低着头,没答话。
“福公公,明天去长泰殿传旨,收回长泰殿安妍公主的所有进出牌,责令她每日抄写十遍皇室族谱!顺便告诉她,朕虽时间不多,但会抽空去亲自过目她的课业。”敏彦不冷不淡地说完,也没了看书的心情,甩了袖子坐到御案后,接着做白天未完的工作,批起了折子。
“遵旨。”
又过了一会儿,敏彦那边再次传来问话:“两位主要太傅都不在,宛佑的课业进行得如何了?在泮宫里有没有调皮?”她还是没忘关心关心那个最小的弟弟。
福公公笑道:“怎么会,宛佑殿下在泮宫一直都很努力呢!”
“那就好。”
弟弟的好学,终于让事事不顺的敏彦能稍稍安心一些了。
她摊开面前的一份奏折,自觉不自觉地先皱起眉头——灯光下的她,一脸严肃,完全不似一般的同龄女子那样带着生动的表情。饱满光洁的额头,一双对女孩子来说有些过于英气的眉毛,时时眯起的明亮有神的眼睛,直挺却不失小巧的鼻子,因终年少有开怀大笑而显得坚硬的嘴角,这些添加在一起,组合成了敏彦刚柔并存、略微偏冷的容貌。
这样的女孩子,该是被父母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啊!
福公公默默地退了出去。
半年多了,敏彦陛下总在为天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