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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忙低声应了个“是”,就上前替云书岳脱了外袍,却拿在手里并不下去。到底迟疑了一会儿,她才难为情地问道:“夫人,是拿一套小厮的衣裳给世子爷换了吗?”
“胡说。”王夫人脸色一冷,骂道:“跟在我身边心里一点儿成算都没有。去,跟大少奶奶要一套大少爷新做的衣裳,世子爷这么金贵的人,能穿小厮的衣裳吗?”
云书岳恢复了以前一贯的嬉皮笑脸:“姨妈对我最好了,连这衣服也这么经心。”
王夫人就拉了云书岳的手笑道:“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在姨妈这儿不要外道,跟姨妈说说,到底是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丫头干的?我让人大棍打死她!”
云书岳若无其事地笑道:“姨妈,没事儿了,我已经让人把她拉下去处置了,还不至于就让她死。”
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云书岳忙招手叫过立在角落里的筱蓉,“姨妈,要不是我,今儿遭泼的就该是这个丫头了。”
筱蓉忙上前恭恭敬敬地给王夫人磕了三个头,她心里明白,云书岳这是在给她找机会呢,既然机会来了,她就必须牢牢地把握住。
“这不是红桑调教的那个丫头吗?你说的那个胆大包天的丫头莫非是红桑?真是越大越没用了,竟然干出这样的事儿来。来人,把红桑找来。”王夫人沉声吩咐着,旁边侍立的丫头婆子一见夫人发了怒,哪有不认真的?赶紧地就去叫红桑了。
众人正等着,老远就闻到一股恶臭味儿。王夫人不由皱皱眉,问身边的红叶:“什么味儿?”
红叶也不知道,用鼻子嗅了嗅,脸忽然涨红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回道:“夫人,好像是茅厕里的粪臭味儿。”
王夫人的脸刷地就黑了,这不是再打王府的脸吗?贵客还在这儿呢,这些狗奴才就刮茅坑了?
还没等她暴怒出来,就听红叶眼尖地叫道:“夫人,您快看……”
院门口,几个婆子捂着鼻子,别着身子带着一个满身滴滴答答往下落屎尿的人进来了。顿时,一院子的人都捂了嘴,不敢去看!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一十五章 心如刀绞
原来红桑被云书岳手底下的两个随从给拉了下去,云书岳随口说了声让他们处置,他们就想出了这么个点子,把红桑给扔进了茅厕里。
红桑死命地爬了出来,才被夫人院里的两个婆子给找到了。两个人知道夫人生了气,也顾不上让红桑去换洗干净的衣裳,就直接把她带了过来。
红桑浑身上下连头带脚地往下滴着秽物,众人不说看了,连闻都不敢闻。人还没靠前,院里就听到此起彼伏的作呕声。
王夫人更是皱着眉头不悦地掩着鼻子,瞪了红桑一眼,沉声勉强问道:“是你往世子爷身上泼脏东西的?你倒是胆子大了啊,我屋子里竟然调教出你这样的丫头!看来这府里也不能留你了,你到账房上领二两银子走吧。”
红桑一听夫人要赶她走,哪里舍得?这里有她所有的美梦,还没成真呢。她长得如此妖娆,还盼着有一天能给大少爷做个小妾呢,好歹也能混上半个主子做做。她是夫人房里出去的,就算是大少奶奶也不敢怎么着她。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这大少奶奶不能生养,前些日子夫人已经放出话来了,说是要从身边挑几个体格壮实、相貌出众的放在大少爷房里,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还朝她瞥了好几眼呢。
还没等婆子靠上前来拉她,红桑就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头一低下去的时候,头顶上的屎尿一齐往下滴落。
云书岳不耐地皱皱鼻子,埋怨道:“我手底下的人越来越不会办事儿了。这大冷的天儿竟然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人家好歹是个姑娘家家的,这要是传出去还怎么做人?”
筱蓉就站在他身后的角落里,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下嗤笑:这家伙。这会子对着这般恶心的红桑还有心怜香惜玉起来了。若是红桑把那盆子尿泼到我身上,我不也是这副模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两个婆子见红桑赖在那儿不肯走,就上前忍了恶心想吐的感觉勉强劝她:“夫人发话了,姑娘就走吧,这个样子成何体统?难道府上真没有上下大小了?姑娘往日里也威风够了,夫人待你也不薄,别在这儿这么副相生儿。”
婆子们往日里受这些大丫头的气不少,这时候怎能不称心如意?这挖苦讽刺的话自然水到渠成,张口就来。红桑落到这种地步也顾不上跟她们斗嘴,怕再不说王夫人就该找人把她赶走了。
当下就起身指了筱蓉大叫:“夫人。奴婢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啊,您身后站着的那个小丫头可是个妖女,奴婢听说人尿可以防妖。这才出此下策的。”
王夫人就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正静静地站在那儿的筱蓉,虽然这丫头一身的衣衫皱巴巴的,小脸也脏兮兮的,可那双清亮的眸子却是少见。再加上这人是云书岳亲自带过来的,她平日里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小丫头。此时忽然有了地位,连王夫人也不敢轻易地就让她离开这里,一切得云书岳说了算。
她见红桑好像是风魔了一样,站在那里又跳又叫的,不由怒火中烧,喝命:“我这里的人都死了还是怎么的?就由着这么个东西在这儿大喊大叫的?府里来了贵客。冲撞了客人就是一大死罪,还能容她在这里丢主人的脸吗?”
婆子一听夫人急了,也不管是否腌臜了。上前就拖了红桑的手往外拉。红桑岂能甘心,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还不忘叫喊着说筱蓉是个妖女。后来忽然就没了声息,想来是婆子们给她嘴里塞了东西了。
王夫人这里打发走了红桑,就赶紧让人打水来冲地。一边又对云书岳陪笑:“世子爷。我们府上这些日子真是鸡鸣狗跳的啊,连丫头也上天了。都怪我病了这几日。”
云书岳自然也要给她个台阶下。话锋一转,丢开这个话题不谈。“姨妈这是得了什么毛病?怎么不请太医们来瞧瞧?若是姨父不好出面,回头我拿父亲的帖子给姨妈请最好的太医来。”
“好孩子,你有心了。姨妈这毛病也是老毛病了,说来有十多年了啊。京里的太医也来看了,也是束手无策的。先前镇上有个李大夫给看过,曾经好过一阵子。这不,连那个李大夫都死了,更没人能治得了了。”
王夫人一提起病来,满脸的酸楚,嘴里似乎含了一枚青橄榄。筱蓉听得心头一震:她说得这个李大夫就是李氏了,可怜李氏死了都四五年了。没想到人这么不禁熬啊,一眨眼的功夫,再回首时,已是天人相隔了。
云书岳听了王夫人的病情,感慨万千:“姨妈过于忧虑了,这点子小毛病儿算得了什么?上次我父亲伤成那样,不也好了?何不请那个神医姑娘来?”
王夫人不由就抬头盯了他一眼,反问道:“世子爷难道没听说吗?这神医姑娘前些日子已经不见了,说是半夜三更被人给掳走了。”
云书岳猛听这信儿,惊得浑身上下都像被雷击了一样,坐在那儿半天没有吭声,脸色煞白。他今儿来就是带着皇上的口谕和银票来的,皇上答应拿一万银子买神医姑娘的祖传秘方的,怎的她就不见了?难道是被歹人给害了吗?
王夫人瞧出他的异样来,就笑道:“世子爷也不必往心里去,我这病就算是找到她也不见得能治。她这么小的年纪,哪里能治得了这个毛病儿?”
她的安慰,在云书岳听来格外地刺耳,那个爱财如命,满脑子都是算计,还如此泼辣得不像个大家闺秀的小女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偏偏他到现在才知道!
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地讽刺!
自从那次在济民堂和张忠义打赌要到外头打一场,他就被庆王禁了足,关在王府里这么多天,生怕他出去惹事。没想到等他再出来,却已不见斯人!
这种满心痛得无以复加的感觉,在三年前他就经历过:半夜三更,他在王府里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侍卫来报,说是海棠苑不知道什么缘故起火了。当时他听到了来不及穿上外衣,拉了一匹马就疾驰而去。等他赶到了,海棠苑已经化为一片灰烬,里头的嫖客、青楼女子们,没有一个是他想要找的那个小丫头!
头一次,他体味到了什么是撕心裂肺,什么是痛入骨髓!
多少天来,午夜梦回时分,他还能清晰地看到那张清澈地无与伦比的笑脸。这个笑脸,他知道,将要伴随他一辈子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会对那么个小的丫头产生了这样的感情?说是爱,好似还谈不上,可是内心里就是如同割肉一样。他知道,他可能永远失去了她,再也不可能再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