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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姬说到这里,心中觉得异常痛快,夙莲曾常居诛雀台,沾染了诛雀台的仙气,诛雀台乃仙境之地,从不与外世交结,夙莲那个贱人却不顾仙规,私自出入凡尘,并与叶璟结为连理,生下叶飘飘。
这是要遭天遣的,而她只不过替老天爷提前做了决定,杀了叶氏一族。
只是同时,她也清楚,夙莲毕竟曾是诛雀台的人,那里的人轮不到她来惩罚,她既然做了,必定也会受到处禁,而现在那处禁已经来了。
夙莲逃不过的东西,她也一样逃不过。
叶飘飘不暗她其中深意,却也明白了个大概,果然是因爱生恨,能让一个女人恨到这种至死不休的地步,除了过重的深爱她几乎想不出别的理由。
“你枉顾人命,滥杀无辜,老天又岂能原谅你!所以你们一族也同样灭亡了,薄姬,身为一国之母,却不能为百姓造福,造下的只有杀孽,如果我注定要死,那么你和你的儿子一样逃不过!”
“那又如何?说来也怪,你们年轻人时时刻刻将死挂在嘴边,却个个贪生怕死,哀家一把骨头了,却偏偏就不怕死,如果逃不过,那便让你给哀家陪葬,哀家可是十分乐意!”薄姬说到这里,嘴角的笑已经十分阴毒,甚至带着似有若无的痛快淋漓。
她原本就是坐在御椅上,五官妖美异常,身后站着四五个宫婢侍候,此时烛光四溢,叶飘飘身上金光越来越盛,万丈光芒极其刺眼,将薄姬映的更加像月中人。
她站起来,金缕雕花的护甲微微搭在宫婢的手上,待另两名宫婢将蜡烛取过来摆成一个阵形,她缓缓站进去,一边念咒一边望着叶飘飘,嘴角带着诡异的笑。
叶飘飘几乎承受不住肩上的火热和体内灼烫的疼痛,半趴倒在床上,她的四肢轻微的颤抖着,夏夜凉爽,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窗外的微风拂过来,将体内那股压制的疯狂越发撩拔出来。
她死死咬紧牙,想发力攻击薄姬,却发现自己渐渐的使不上力气,浑身瘫软下来,她知道这是薄姬在念咒语的缘故。
“怎么?你想和我同归于尽吗?!”叶飘飘虚弱地望着烛光中的人,冷笑。
薄姬不置可否,在众人注视下,金缕指甲狠狠地划过右手的掌心,她扬起手,任掌心的鲜血滴在阵形之中,随着阵形里鲜血的融合,叶飘飘肩上的金色光芒瞬间越发大涨,将整个房间都漫上一层透亮,流光溢彩的美。
叶飘飘体内传来剧痛,她捂紧胸口,再也忍不住叫出声来,她的身体被金光笼罩,仿佛越来越透明,就在这时,坤宁宫外殿大门猛然被人一脚踹开。
片刻,一名白衣男子飞快夺门而进,手中寒芒大闪,一阵掌风拂过,迅速灭了地上的蜡烛,长剑一伸,紧紧逼近薄姬。
叶飘飘恍恍然抬眸,那个风华绝然的绝美男人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中,他依然是一袭白衣,只是这次白衣上绣了不同花纹的,精致的紫罗兰,他的脸上还有着她所熟悉的淡淡的温柔,一双美艳勾人的眸子依然干净清澈,只是此刻却又夹了抹深渊般的幽冷。
“母后,她不能死。”
他手执长剑,剑尖紧紧的抵着薄姬的眉心,稍稍一动,薄姬必破血而亡,他的声线轻淡,却又是那么果决而毋庸置疑。
冰凉的剑尖贴着自己的额,传来钝寒,薄姬的脸上浮上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她千算万算,万没想到皇帝会来阻止他,更没想到他会举剑对着她。
“皇上!”周围的宫婢见到来人刹时一惊,全部跪下去。
“息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薄姬想狂笑,却只能让自己努力的镇定下来,淡然而痛心地看着玉狐息。
这是她捧在掌心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虽然与他之间不够亲厚,却终究是当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疼着,她纵死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亲手养大的孩子会把剑对准她的脑门。
薄姬的眼底露出一丝可笑和痛心疾首,她看着玉狐息,第一次觉得,她其实并不了解这个孩子。
她神色间掠过的凄然和难以置信并没有逃过玉狐息的眼睛,他仍是轻淡的,不动声色地看着,即使心中同样恍惚而钝痛,却不能表现出来。
“朕在做朕该做的事,母后,这世间什么人都可以死,唯独她不能。”他淡淡的,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却又比他性命更重要的事,“朕知道你的身子已经逐渐破败,当年杀害夙莲之后,你就受到了老天的惩罚,你的巫术被老天收回了一半,另一半巫术根本解不了阴阳咒,朕不要你解,但朕要你记住!你造的罪,会有另外一个人替你去承担!”
叶飘飘一惊,身上的疼痛因为阵形的破坏而缓解了些许,她扬眸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因看到玉狐息而渗出几许惊喜和沉痛。
他没事,她是高兴的,可是……他为什么要为了她与他母亲翻脸?
还有他说,薄姬也解不了阴阳咒?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说明这世间再无人能救她?
“你说什么?!”
薄姬的身子惊颤了下,脚下一个踉跄,往后浅浅的退了一步,这等绝密之事除了她自己,再无人知,她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他最后一句话。
“息儿,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玉狐息手中的剑依然没有松开,凝视着她,一字一顿:“母后不是想知道玉珠在哪里吗?”
“你,你都知道了——”薄姬脸色大变,冲上前一步,顾不得长剑寒芒,戴着金缕护甲的手指紧紧抓住独音剑的剑尖,颤着声音道,“难道玉珠在你手里?息儿,你不能伤害玉珠,她是你妹妹!”
他说会有另外一个人来替她承担,言下之意难道是要玉珠来背负这种罪孽吗?!她此生已经愧对玉珠,更不能将罪孽延续到她的身上!
独音剑锋利无比,鲜血从她的掌心滴落下去,她的双眸紧紧盯住玉狐息,像是在等他的承诺。
玉狐息的手依然稳妥,淡笑了一下,轻声道:“她是朕的妹妹,可是母后——朕却不是你的儿子。”
透澈的眸子抬起,他目光如水,却满含悲凉,看着薄姬的眼睛一点一点的说道:“母后,朕不想杀玉珠,但如果有必要的话,朕会那么做的!”
叶飘飘眉目一厉,整个人愣了半响,脸上那惊骇的表情表露无疑,玉狐息竟然不是薄姬的儿子?!难道玉珠才是薄姬的孩子?
传说中的偷龙转凤吗?!叶飘飘心下骇然。
跪在地上的宫婢们听了两人的谈话,已经吓得肝胆俱裂,趴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知道这等绝密之事,她们焉有活路?
薄姬心中大震,眉尖紧蹙,一瞬不瞬的盯着玉狐息,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底已经是一片腥红,来不及说话,却又听得玉狐息道:“母后,不要逼朕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来。”
他说完,手指一动,终于放下长剑,深深看了薄姬一眼,转身走到床沿,伸手将虚弱的叶飘飘抱了起来,与薄姬擦肩而过,往门外走去,再也没看她一眼。
“息儿,你恨哀家。”如低喃般轻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是疑问,是肯定的陈述。
玉狐息顿住步子,他没有回头,只是淡声道:“恨,恨母后杀了我母亲!可母后偏又养育了我多年,纵是这皇位,也是因母后的养育而得来的,我不爱这万人之上的皇位,可事到如今,却让我不得不爱!”
他用了“我”,没有用那国权之称,薄姬不知道,他其实并不爱权,因为他有足够的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有足够的力量去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然而这与生俱来的皇位却将他束缚了。
当他得知自己的身世时,想要摆脱却已经迟了。
身后的薄姬低低的笑起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是啊,你该恨的,哀家当年用最残忍的方法杀了你母亲,哀家终于知道你的用意了……”她仿佛叹了一声,带着几分惆怅说,“你果然不愧对哀家对你的培养,你成长成为了一名睿智机敏,果决出色的帝王,哀家总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可没想到你却在哀家身后,洞悉了哀家的所有算计,并抓住了哀家的软勒,只是……你要为你母亲报仇,哀家成全你,可你若是为了这个女人,哀家誓必不答应!”
说到最后,她的音色中又染上一丝狠戾和森然,手中的鲜血拼命的往下面的阵形中按去,薄姬整个人透出抹疯狂,那个小小的阵形突然光芒大盛。
阴阳咒砰然冒出金色光芒,一股巨痛袭向叶飘飘心口,她微一扬头,喉咙一抹腥甜翻涌,一口鲜血急喷了出来。
玉狐息猛然一惊,快速返身折到薄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