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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见西突厥军队之时,在前方停了下来。
两军对峙,相隔百步。
两军互相对望了许久,卫子君勒马缓步向前,吐蕃军队列一阵骚动,步出两匹骏马,马背上立着两个人,一个是当今吐蕃王子贡松贡赞,一个是亡国的吐谷浑王子达延芒结波,那个曾闻名江湖杀人如麻的南宫阙。
卫子君静静望着对面的两人,那两个杀害她父母的仇人,心中思绪翻滚。
“四弟——而搭救你的艳宠了吗?”南宫阙向前踱了两步,烟波流转,笑靥如花。“他如今恐怕是讨不到你的欢心了。”
心在一点点抽紧,清透的面庞却未有一丝波澜,“你们将他如何了?”
“如何?哈哈……”南宫阙一阵大笑,“自是不会太好,他将我们辛苦赶制的石弩尽数毁去,那便是等于是毁了我们整个退敌计划,你说,他该不该杀呢?”
那一刻,心在抖,扯着缰绳的手越握越紧,紧的骨节泛白,紧的微微发抖。“你们杀了他?”她艰难的问出口。
贡松贡赞一双深邃鹰眸紧紧锁住对面的容颜,他缓慢而冰冷的道:“这一千死士,你该给他们立座丰碑,虽然没有一个生还,不过他们却是死得很英勇。”鹰眸穿过层层空气,仔细查看着她的表情。
脑中瞬间一阵轰鸣,心头一阵剧烈地扯痛,有什么模糊了视线,模糊了过往,模糊了风尘岁月……他死了?死了么?贺鲁,他怎么会死呢?这一定是梦,一个噩梦而已。她想起了昨晚,他说要她,他说最后一次,他想要她,她残忍的拒绝了他。
那个纯的好似新雪,在她面前又鲁莽的似个孩童的人去了吗?昨晚还在抱住她的那个人去了吗?他说想要她,她为何没有给他呢?他从不要求什么?从不强迫她,只是一直默默地跟随。她说不,他便听话的睡了,只是单单抱着她,他也满足的睡了。可是她何其残忍,何其吝啬,他那么像听一句爱他,她却从不肯说给他,她那么想得到一句回应,她也从未给过他,他隐忍了无数孤寂的夜晚,然后鼓足勇气说要她,她仍是没有给他……
泪水缓缓的滚落,好似失去了才知道,他早已扎根在心里,只是她从不肯去正视他的感情,因为有一个人永远站在了他的前面,以至她一直忽略了他,可是他的爱却一直温暖她的心,誓死的跟随从不曾放弃……
贺鲁——让我怎么补偿你,补偿你备受煎熬的孤寂夜晚,补偿你从未得到过回应的心。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会抱紧你,说过你听……无论你想听什么……只要你想……我都会说给你听……
春风吹过草原,吹开了眼中灼热的液体……对面的人发出一声冷笑。
“果真情深意重啊,想必他在床榻上让你得到不少快乐吧。”贡松贡赞神色怪异,眸中透着少见的情绪。
她轻轻垂下眼帘,不着痕迹地擦去泪痕,而后,缓缓抬眸,发誓一般的决然道:“南宫阙,贡松贡赞,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南宫阙闻言跨前一步,“四弟,先别激动,其他人是死了,不过有一个我们倒是留下了他,他虽我们虽然没有什么用处,不过,他想必对你,意义是不同的。”
南宫阙话落,贡松贡赞由身后扯出一个人,“听说他是你的男宠?想必你很疼爱他吧。我们留着他倒是无用。过来换他吧。”他将那人用力向前推去。
那人倒剪着双手,踉跄向前跌去,直直趴在了地上。
“贺鲁——”卫子君心痛而又欣喜地喊了一声。他还在,还在……太好了,她不能再失去了,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了。
是啊,贺鲁不会死,是她糊涂了,因为太过担心而失了清明,他们知道他与她的关系,必会用他来挟制她,又怎么会让他死?
虽然他发丝散乱,全没有了往日的高贵清雅,雪白的衣衫也是尽染鲜血,可是,他毕竟活着,活着就好。泪,又来了,她极力的隐忍,将那股热流逼退。
“卫风,过来吧,过来换他。否则,他会这样惨死在你的面前。”贡松贡赞手中长鞭一挥甩向贺鲁的背,立时,白色的衣袍被皮鞭抽烂,染了血色的布片在风中不住翻舞。贡松贡赞一扬手,十数个玄衣男子围上贺鲁,向着他的头部、腰背狠狠地踢了上去。
“住手——”卫子君心痛的呼喊出口,急速地驱马上前。
身后的哥舒伐驱马急速赶上来,将她一把拉住,“你不能去。你去了,这些军队又该何去何从?”
“哥舒伐,回去告诉他们,告诉汤滂氏与大昱天子,谁也不准退兵,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我们,你们要一直打下去,一直,直到踏平吐蕃,让松赞干布成为我西突厥的奴隶。”
她知道,她去了,他们便会以她作为筹码要挟李天祁,要挟他撤兵,让她与他曾经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让西突厥的勇士白白的死去。甚至有一日,他们会挟着她去攻打吐蕃,攻打大昱,只要她落入他们之手,她便会成为西突厥与大昱的软肋。只是,她又岂会让他们得逞?她是宁肯死去,也不会落入他们呢之手。
“哥舒伐,回去告诉他们,不要听信他们任何形式的威胁,因为,我断不会活着让他们以我为筹码来要挟你们。”她用力甩开他的手,驱马向着吐蕃军驰去。
眼见贡松贡赞一鞭又是一鞭地抽在贺鲁的背上,那些人的脚纷纷踏在他的身上,那每一脚每一鞭,彷佛都践踏在她的心头。她急速的奔驰,然后腾空跃起,不顾一切的扑向地上的人。
她紧紧地覆住了他,用她的怀抱拥住了他。
她的怀抱,在他中毒时,为他无私敞开的怀抱,在他寂寞时拥住他的怀抱,这一次,她又用她的怀抱拥住了他,带着无尽的愧疚,带着誓死的决心,带着她的体温和柔情……
长鞭再没有落下,那些男人的脚也再没有落下,她勾着他的脖子,像以往那样,由身后勾着他的脖子,轻轻吻住了他染血的颊畔。
“贺鲁,对不起。”她轻喃。
“风,快走……离开这里,快——”贺鲁虚弱地抬起头,担忧焦急之情令他生出了力量,“快走,去继续你剿灭吐蕃的大计,别管我,快走——”最后一句,他担忧焦急的吼了出来。
“瞧你。”她温柔的笑,“大吼大叫,真没有情调,不是想听爱你吗?我说给你听。”她凑近他的耳畔,轻喃,“我爱你——”
无论是动情也好,安慰也好,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她不想让他的人生留有遗憾。
瞬间,大滴的泪由贺鲁眼中滚落,他颤抖着欲探上她的唇。
她垂头,封住了他的唇,极力吮吻,而后在他耳畔轻喃,“忘了我——守护好西突厥——”
她跃起身,抱着贺鲁,将他交给跟着她奔来的哥舒伐,“把他带回去。”口气清冷而不容有任何疑义。
哥舒伐扶着贺鲁,没有动。
“把他带回去。”她又说了一遍,凌厉的气势压了过来,口气越发冰冷,哥舒伐双眼通红,狠狠地转身。
“不——”一声嘶吼由胸腔迸出,贺鲁的嘴角渗出了血迹,“别让我离开,不——不——风——别与我分开——”任是怎样嘶吼哭喊,他依旧被带离,他望着她,带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一声声呼喊由他的整个身体发出,将他的面孔撕裂,可是她依旧越来越远……
“真是情深意重啊。”南宫阙叹了一声,“四弟,我们不会伤害你分毫,我们只要西突厥的安西四镇,还有,向大昱收回我的吐谷浑。”
他一挥手,几个玄衣男子向卫子君靠来,“当然,也别想着逃跑,因为你的功力不如我。并且,我不需出手,我身边的几个侍卫便足以将你掌毙。”他指了指身边的几名侍卫。
卫子君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没有出声。那几名玄衣男子快速走近,将短刀横在了她的颈项,她很合作,没有动。那几人见状,都稍稍放松了警惕,当那几个男子上来捏住她的手腕,欲她穴道的刹那,卫子君突然倏地旋身跃起,在几人尚未及反应之时夺下悬于颈项的短刀,向着南宫阙直直飞去。
所有的人都跟着扑了上去,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南宫阙身上,南宫阙却纹丝未动。
然而,就在此时,卫子君手持的短刀并没有刺向南宫阙,而是突然发力抛向了贡松贡赞。那飞刀带着决然的气势,贯以巨大的内力,不容闪避地,飞向了贡松贡赞。完全没有准备的贡松贡赞,待发觉之时,已是眼睁睁看着那飞刀没入自己的胸口。
吐蕃军一阵大乱。贡松贡赞由马上向后栽去。
也便是所有的人都诧异地望向贡松贡赞之时,一把软剑锵然弹开,随着那抹直飞而来的炫目风华,直直刺向南宫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