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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音一顿。
目光转向姓唐的人道:“唐爷,家父在世之日,与唐爷多少有一点交情。就算是人在人情在,人死两丢开吧,总不至于死后成仇,对不对?唐爷要与区大爷一起来对付小侄吗?”
他虽然对这位绰号称多臂熊的唐君朴,本城的第二号人物没有多少印象,但看风度气概,就猜出对方的身分了。
“我是抱着善意而来的。”
多臂熊脸上讪讪然:“希望能替你尽一分心力,劝劝你并且替你设法追讨所遭到的损失,以便在其他城镇安家落业。”
“唐爷,这是说,家乡已没有我彭小魁容身之地了。”
他的词色慢慢在变:“权势人士在上面加压力,三教九流的人远远地离开。唔!真够毒够狠的,一击便中要害。”
他的小名叫小魁,政宗是他的辈名。
彭家人了单薄,政字辈的子仅只有他一个人了。
本城的人,对他已没有任何印象,记得他的人屈指可数。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四处杨梅一样花。”
冷眼城隍师芳师三爷抢着说:“说狠嘛,你已经够狠了,眨眼间便打废了陈六吴七,断了区大爷两条得力臂膀。”
“就由于我不够狠,所以在盛怒之下,仍然留下他们的狗命。”
他咬牙说:“纵马踹坟,为人子者已经忍无可忍,我已有杀他们的充分理由。更重要的是……”
他脸色一冷,语气转厉:“左大牛生死下落不明,他一家老少不知死活如何。等我查出他们有些什么三长两短,哼!不错,我是郎中,救人而不杀人,但天下间比杀人更好的方法,多得很呢。左大牛一家失踪,主谋人是陈六吴七,主使人是谁,用不着我点破,大家心里明白。如果没有别的事,两位可以走了。”
“老弟……”
“师三爷。”
他摇手制止对方再说:“你放心,我会按期离开的。事先我毫无准备,没料到区大爷会早着先鞭,一开始就动用官方的压力,我算是栽了。”
“动用官方的压力,是我的主意。”
冷眼城隍狞笑:“些须小事,犯不着区大爷出面,在下义不容辞替他分劳……”
“不要抬高你自己的身分。”
他盯着对方冷笑一声:“义不容辞四个字,你也配用?”
冷眼城隍火起,脸色一变,正要发作。
“彭政宗。”
多臂熊用眼色示意,阻止冷眼城隍冒火:“与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结怨,不会有什么好处的,请听我的劝告,到其他的城镇拓展你的事业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请到舍下知会一声。”
“不要认为你废了陈六吴七,便以为自己很高强。”
冷眼城隍用硬的:“陈六吴七只是两个跑腿的小人物,他们的武功还没入流。等到高手找上了你……”
“陈六吴七的气功火候,已有了五六成根基。”
他不客气的顶回去:“在江湖道上,即使算不了第一流,坐二望一该无问题。这种人在阁下眼中,居然算是没入流,但不知阁下的武功,该列入那一等那一流?想必区大爷家中,一定高手如林了。”
冷眼城隍右手一伸,便扣住了他的左手腕脉。
“你认为师某可列入那一流?”
冷眼城隍狞笑着问:“你告诉我好不好?”
“师老弟,不可鲁莽。”
多臂熊来软的,扮笑面虎:“咱们是善意而来的……咦……”
多臂熊突然惊讶地轻呼,笑容僵住了。
冷眼城隍制住了彭政宗的脉门。
按理,只要用上五分劲,彭政宗的左手废定了。
可是,彭政宗的手,竟然毫无困难地反勾,反而扣住了冷眼城隍的脉门,五指徐收,缓缓扭转。
冷眼城隍想挣扎,但手被扭转压牢在桌上,刚想站起用左手反击或解脱,神奇的劲道却沿手臂直*内腑。
他只感到浑身发僵,力道尽失,身躯被带动斜靠在桌上,脸色泛灰,完全失去抗力,只有任人宰割了。
“你还不配名列第一流。”
彭政宗停止发劲:“不各气地说,你比陈六吴七,强不了一分半分。”
他放手,冷眼城隍几乎跌倒。
“唐爷,把他带走。”
彭政宗转向多臂熊冷冷地说:“请转告区大爷,左大牛一家老少的死活,与他区家的一门老少息息相关,请他好自为之。两位请吧!”
他抓起酒壶,旁若无人地斟酒。
附近几桌的食客,目光全向这一面集中,鸦雀无声!只听到酒斟入杯的声响。
右邻的厢座内,突然传出俏甜而蕴有浓浓感伤的歌声:“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揉动着手腕,脸色本来就灰败难看的冷眼城隍,突然机伶伶打冷颤,扭头向歌声传来处注视,眼中流露出惊怖的光芒,脸色更难看了。
多臂熊先是一怔。
沉静地倾听片刻,神色一懈。
“唐爷……”
冷眼城隍向多臂熊惶然说,似乎把彭政宗忘了:“她……她她……”
“不是她。”
多臂熊淡淡一笑,神色从容:“咱们已尽了心力,走吧!”
冷眼城隍临行,死死地狠盯了彭政宗一眼,眼中有可怕的怨毒神情,令人望之心中发寒。
彭政宗不加理睬,旁若无人地喝他的酒。
他在想多臂熊的话,不错,强龙不斗地头蛇,他一个幼小离家,廿年方返回的游子,在这里可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要想重新生根落业,而与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结怨,对方更藉官府之力干涉,就算能留下来,今后那有好日子过?
他在京都天子脚下闯出了名号,见过大场面经过大风浪。
区大爷的压力他承受得起,问题是他必须重视代价是否值得,第一个肯出面帮忙他的左大牛首先遭了殃,以后呢?
他不能连累不相关的人。
他目送冷眼城隍和多臂熊离开,慢慢恨上心头。
他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好郎中,所以绰号叫千金一帖。
而且他年轻,有年轻人的一切缺点:修养有限、爱恨分明、鲁莽、冲动、做事不问后果。
对那些不如意的事,不能多想,愈想愈冒火;像他这种年纪的人,怎会往好处想?
愤火一升,他连喝了三杯酒。
酒与气是一家人,不管是恨气、怨气、丧气、火气,经酒一浇,有如火上加油,气一升就旺,旺了就迷失了灵智,任何事都可能做出来,任何后果都顾不得了。
“好,咱们走着瞧!”他咬牙自语,一掌拍在桌上。
那位笨头笨脑的店伙,刚将邻座的菜上妥,经过他桌旁,一手抓着托盘,一手握住一块拭桌布。
“客官,有事吗?”
店伙在他身旁止步,楞头楞脑地问,大概是被他拍桌的举动所吸引:“要不是再来两壶酒?本店的酒……”
“给我再来两壶。”他点头说。
“好,小的……”
这瞬间,店伙左手的托盘突然砸向他的面孔,右手的抹桌布乘他本能地向侧闪避托盘袭击的机会,抖向他的左胁,拍的一声击中他的胁肋。
但托盘的一击落空;托盘本来就是虚招,他的闪避反应骇人听闻,居然在这骤不及防的闪电袭击中,避过可怕的一击。
可是,他未能躲过抹桌布的后续一击。
不等他有何反应,店伙飞退丈余,火速转身奔向梯口,向下一跃,如飞而遁。
他狂怒地站起,正想发劲飞跃追赶,突觉气机大乱,左胁一麻,浑身力道尽失。
“我……”他身形一晃,想张口咒骂,双手按扶住食桌,几乎摔倒,但居然能撑住了,接着站得笔直。
走道旁的一桌五位食客,不约而同推桌而起。
其中两位嘿嘿怪笑,急步向他抢来。
右厢人影闪出屏风角,来势如电射星飞。
“南阳五虎!”
飞射而来的人影用女人的嗓门娇叫:“本姑娘替你们招魂。”
鱼贯抢来的五位食客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向侧急闪。
先是罡风呼啸,然后是砰一声大震。
彭政宗的食桌被那位彩衣女郎踢飞,杯盘菜肴齐向南阳五虎飞掷。
“哎哟……”有人狂叫,是南阳五虎中的两个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但决不是被杯盘酒菜击中的。
整座食厅大乱,食客们鸡飞狗跳。
楼下有人向上抢,后援的人到了。
彭政宗在站稳之后,已强定心神。
用意志力控制已快速发僵的双手,从腰带上的荷包中取出一颗丹丸,捏破腊衣将丹丸塞入口中吞下。
食桌被人踢飞,并耒波及他。
香风扑鼻,他知道替他阻敌的人,是一位女郎。
虽则他眼前发晕无法看清人影。
“你能走动吗?”身边的女郎急问。
“目前不能。”他吃力地说。
“我带你走,高手到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