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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入土为安】
刘涛发了疯似的用手在土里乱扒,刚才电筒照到的地方依稀有几撮黑色的狗毛嵌在泥土里,像坟堆上冒尖的草头微微地露着。赵长洪叹息道:“还是被你娃发现了。别太难过,为狗命伤了人心不值得啊。”
刘涛就像听不见赵长洪的话,一个劲儿地只是刨。井下的土潮湿松软,一会儿就刨出了一大片。刘涛边刨边哭,最先刨出来的正是早前丢失的两条军犬。干瘪的犬尸,溜溜的眼睛依然睁着,只是变成了一种奇怪的死灰色,只剩一层薄薄的狗皮包着骨头。刘涛颤抖着在狗皮上细细摸索,最后在狗颈毛皮下发现一排森森的血洞,军犬身体里的血液似乎被什么东西从血洞里吸出去了,一滴都没有剩下。
更可怕的是,在两条军犬的尸体下面,还铺着无数这样干瘪的狗尸,就像被掏空了肉囊的橘子,早已阴干蒙尘,叠成了厚厚的狗皮层。赵长洪凑过脸来,叹息道:“看你赵叔说得没错吧?绍德城这几十年失踪的狗估计全在这儿了。看这狗脖子下的洞,一准儿是刚才咬断绳子的鬼牙给戳进去的——要是走不出去,咱们爷俩的皮迟早也会埋在这土里。”
刘涛继续挖着,挖出来的却是一片已经开始泥化溃烂的豹子皮。赵长洪惊呼道:“刘白龙的花斑大豹子果然在这儿呢!别挖了,你娃的指头都磨出血了!”赵长洪快要摁不住呆呆愣愣只会重复挖掘动作的刘涛了,一急之下狠狠甩了刘涛两耳光,吼道:“你娃被魇了?没完了你?!”
刘涛木木地抬起头来,低声道:“叔,我一定要除了它。”赵长洪摇头叹道:“不就是两条狗吗?这鬼你也见了,人哪干得过它!别为了两条狗搭上你娃的命!”刘涛摇头道:“不光为我的狗,还有玉先生的仇。它眼里那根骨头就是玉先生扎进去的,可惜没扎死它。”
赵长洪苦笑道:“就凭它那手爬着滑溜溜的井壁跟走平地似的道行,你娃能灭了它?”刘涛颓然坐倒在地,赵长洪拍了拍他肩膀:“能不能报仇先得看出得去出不去。”刘涛一下想了起来:“对了,要出去就跟着血味走,玉先生舍命扎它眼睛就是为了给咱们有条血路追着。”赵长洪向空中吸了吸鼻子:“我还以为这血腥只是那死人身上的呢!这姓玉的死人脑子好使,算是个办法。我看行!”
刘涛一阵难过,此刻已经看清了玉衡尸体的面容,玉衡眉目清秀,看年龄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只是在洞中饿得久了,瘦得筋都暴了出来。赵长洪叹道:“尸体是带不走了,你磕几个头吧,能找到地面咱们再从黑龙洞上把尸体吊上去好好安葬。”
刘涛摇摇头,轻轻抱起玉衡的尸体将他放进自己先前刨出的坑里:“不用,我把他和我的两条狗埋在一起就好,回头我要是能杀了那个怪物,烧成灰撒井里给他安魂!”赵长洪叹道:“要是别人说把人和狗的尸体埋一起我准上前就是两耳光,不过从你娃嘴里说出来你还真把这姓玉的当兄弟了。”刘涛脸一红,埋好玉衡的尸体,又扬手撒上一抔土,忽然赵长洪一把抓住刘涛手腕道:“这亮晶晶的啥宝贝?”
【六、金表里的人皮】
刘涛急忙遮掩,但已经迟了。赵长洪是何等眼力,腕上偌大一块金表怎么瞒得他去,啧啧赞道:“半会儿不见你娃哪来的这块好东西,这可比我那金豆子值钱多了。来,脱下来让赵叔帮你掌掌眼。”
刘涛慌忙把手往后缩:“赵叔您千万别动这表的心思。这是玉先生千叮万嘱要我上去亲手交给陈参谋的。”赵长洪怒道:“姓玉的跟你亲还是赵叔跟你亲?为了你娃赵叔棺材本都赔光了也没抱怨,你给我看看怎么了?”刘涛看赵长洪动了真气,不敢再藏,便拿下金表递过去,心头直打鼓,怕这赵叔贪财的老毛病发作顺手往口袋一揣,那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赵长洪拿到金表顿时忘了跨步,只是翻来覆去地盘弄,眼里闪着金光,嘴里啧个不停。忽然啪的一声,不知道被摸到了哪里,金表表盖啪地一下弹开,赵长洪吓了一跳,一抖手金表掉落在地,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转,连表芯都掉了下来。刘涛直扑过去抖着手捧起表,声音就有了哭腔:“赵赵叔你你是故意的对对不对,您您您……”赵长洪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顿时本来存着和刘涛磨叽磨叽把金表弄过来的心思也没了,半掩饰半劝解地支吾:“不不是,这表它本来就坏的……你看它开始就不走数,现在又连表盖都自己掉下来……不值钱的货色,别心疼,别心疼……”忽然刘涛咦了一声,擦擦眼泪:“这,这表里有张薄薄的皮纸,挺奇怪的。”
赵长洪巴不得有事转移刘涛的注意力,连忙凑过去看。果然表芯后面压着一块薄薄的皮片,叠成了四片指甲并起来大小的方块,打开后上面像是用尖锐的东西蘸着褐红色的液体写着什么。液体干涸已久,勉力能认得一个棺材铺上挂着的寿字,剩下的字伴着几个圈圈扭扭都不认识,再摸摸惊道:“这是人皮啊!看上去像用针蘸着血写的,你娃少爷出生,应该念过书认识字吧?写的什么?”
刘涛摇头道:“这是日本人的文字,我认不全的。”赵长洪趁机道:“机密,藏得这么严实一定是机密。姓玉的就是要你交给陈参谋这份机密。那块表只是个幌子,别说摔了,扔了也没啥。”
刘涛听赵长洪说得有理,再看看皮片上的字甚是娟秀,倒真像眉目清秀的玉衡所书。心想定是此机密不欲人知才用日文写就,便连地上散开的金表找全和皮片一起裹进衣服上撕下的布里,小心翼翼藏好:“那我也得把这些一起交给陈参谋。”赵长洪见刘涛不再追究大舒一口气:“对,对,得赶紧交给陈参谋。赵叔一定带你找到陈参谋。快跟我来!”
【七、神衰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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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金表里的字迹,倒不是玉衡所写。便是玉衡在洞窟中捡到人皮对所写内容也不甚了了,却知道必是关键,便欲交给陈泉参详。刘涛急着要把玉衡留下的物件送入陈参谋手里,跟着追寻血腥气的赵长洪急急离开黑龙洞底。四通八达的窟洞里两人走的正是最矮最窄的一条,真正是只能撅起屁股往前面爬。
前面赵长洪吭哧吭哧爬着,偶尔停下大口大口吸气,刘涛有些感动又有些担心:“赵叔您就是嘴不好,说话絮叨会得罪人,其实心可软了。”赵长洪气道:“我嘴怎么不好了?你赵叔活着第一懂修口德,知道祸从口出,也知道沉默招金!”刘涛一笑:“难怪赵叔您喜欢话说半截藏着掖着,原来是等着生金子。”赵长洪慢了下来骂道:“你,你叔啥时候话说半截了?”
刘涛听着赵长洪说话呼吸真的觉得不对劲,有心让他爬慢点。又知道赵长洪第一好面子不能服软,正好就着这机会追问道:“您怎么没藏话了?我是人小不懂事,可再小也能看出您一听那个女鬼唱歌就痴痴迷迷的样子,分明有名堂就是不想说!”
赵长洪毕竟上了年纪,又折腾了这大半夜,渐渐有点神衰力竭,可嘴还是不饶人:“你娃不就想从赵叔嘴里再掏出些老绍德的芝麻事儿吗?我还就不告诉你!这就叫子不语怪力乱神!”
刘涛笑了:“拉倒吧,您啥时候学会掉书袋子啦?茶馆里跟说书先生学的吧?子不语?君子啊?您早年在绍德干啥的都告诉我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君子呢。”
赵长洪慢慢挪着哼了一声道:“你娃懂个馒头。这小偷叫梁上君子,盗墓的叫地下君子,都是古人定的。再说你赵叔只盗不抢,比这世上那些专刮民脂民膏的大官好了去了。是老天爷不开眼,才不去罚他们,就知道折腾我这苦命人。”
刘涛觉着自己话说过头了,便顺着赵长洪把话往回扳:“是啊是啊,老天爷不开眼,就知道欺负赵叔您这样的好人。不过赵叔您也别计较,好人坏人最后还不是都变死人,死了大家就都一样了。”
说完话刘涛破天荒地发现赵长洪没和自己拌嘴,只是一个劲儿地使劲吸气,忍不住担心地问道:“赵叔您不是说过心脏不好吗,要是吃不消我们就歇会儿,别硬撑啊!”
赵长洪骂道:“你娃才吃不消呢!赵叔这是遇见难题了。”刘涛大惊:“前面又没路了?”赵长洪哼了一声道:“你娃说反了,是又多出来一个岔口。”刘涛这才放心道:“那没事,我们跟着有血腥味的那条走就是。”赵长洪苦笑道:“我这不是拼命嗅呢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