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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胡惟庸已调兵遗将,埋伏在皇城周围,只等捉拿张敏中了。
张敏中道:“事不宜迟,我趁天还没亮,这便动身。”顾秋寒神情黯然,摇摇头道:“来不及了,胡府就在西华门附近。”众人闻听此言,俱都百念皆灰。
不出顾秋寒所料,木天雄脱身之后,立刻飞报胡惟庸,拣紧要的跟他一说,胡惟庸登时也大为惊恐。他并不知道遗表上都写着些什么,但是仅凭遗表为刘伯温所书,他便不敢掉以轻心,那是说什么也不能落入皇上手中的,否则非但自身性命堪忧,满门老小也将受到株连。他想到顾秋寒无法面圣,必会请一位有入朝资格的官员代办,而这个人,非张敏中莫属。他立刻令木天雄回都督府,召集大内校尉,埋伏在皇城四门附近,一旦发现张敏中,便逮捕入狱。木天雄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回想起顾秋寒那句“到了皇上那里,可就没这么便宜了”,他便不寒而栗,当下火速回府,照胡惟庸的吩咐,安排好人手。
木天雄走后,胡惟庸如坐针毡,既无睡意,又无心入朝,只盼木天雄早有好消息报来。直到上朝时辰将近,不能再等,他才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却有家丁来报,称刑部侍郎张敏中求见。胡惟庸惊讶万分,寻思道:“他不进宫,却来找我做什么?”遂到书房相候。
过不多时,张敏中被引入书房,向胡惟庸见礼。胡惟庸见他春风满面,心下奇道:“难道他已将遗表呈给皇上了?不可能,哪有这么快的道理?莫非顾秋寒所托之人不是他?可满朝文武大多与我交好,余下的除他之外,哪个还敢这档子事?”
正狐疑间,只听张敏中笑道:“下官冒昧前来,乃是有件礼物要送给相爷,相爷见了,一定开心。”胡惟庸不知他这是真心话,还是故意嘲弄自己,不动声色的道:“什么礼物?”张敏中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纸,呈给他道:“刘伯温诋毁相爷的遗表。”此言一出,胡惟庸“啊”的一声,急忙接了过来,展开一看,不由得面色大变,心道:“刘伯温这匹夫果非一般,居然对我的事了如指掌,这若是给皇上看到,我还有命吗?”
这个时候,他对张敏中自然感激涕零,亲自沏了壶茶,将张敏中按坐在椅上,赔笑道:“张大人该知道,刘基与我素来不睦,真没想到,他临死还要咬我一口,唉,这要是给皇上见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他将遗表撕个粉碎,举起右手,信誓旦旦的道:“胡惟庸对皇上忠心耿耿,但有异心,天诛地灭。”
张敏中呵呵笑道:“相爷言重了,下官正是不信那鬼话,才将此表献给相爷,请相爷妥善处理。沈碧纱伤重不治,剩下的顾秋寒和刘璟已被下官稳住,如今正在舍下等候消息,相爷可遣木检校前去抓捕。”
胡惟庸大喜若狂,当下对张敏中深信不疑,道:“张大人明辨是非,可钦可敬,今日之恩无以为报,日后张大人但有所请,只管开口。”张敏中道:“还要仰仗相爷多多提携。”胡惟庸道:“那是自然。”心中却得意万分,暗想:“平日里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到头来,还不是个趋炎附势之徒?”
二人携手而行,到了西华门前,胡惟庸寻得木天雄,向他吩咐一番,自己则同张敏中一道上朝去了。
9、人易欺 天难欺
木天雄率领大队人马,将侍郎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防顾秋寒故伎重演,木天雄夹在校尉中间,并吩咐下去,见到二人无须多言,格杀勿论。哪知才进大门,就见顾秋寒和刘璟迎了出来,顾秋寒边走边道:“不要伤及无辜,我们听凭处置便是。”木天雄在人群中哈哈大笑,“算你们识相,侍郎府已被我包围,休想还能走脱,乖乖就缚,或能多活几日。”几名校尉一拥而上,将二人五花大绑,牵了便走。
顾秋寒破口大骂:“张敏中狗贼,枉我们信任于你,哪知所托非人,你这个衣冠禽兽,简直猪狗不如!”刘璟也骂道:“早该知道官官相护,姓张的装成正人君子,内里还不是一副奴颜媚骨?他和胡惟庸都不得好死!”
木天雄得意的望着他们,也不制止,心下暗笑:“这两个小子一定气炸肺了,哈哈,就让他们骂个够吧,进了大牢,再收拾他们不迟。”
一路之上,二人仍骂不绝口,引得百姓纷纷围观,有不明真相的低声议论道:“哟,这不是杀沈碧桃的凶手吗?叫什么来着?”“顾秋寒,还是个在刑部做官的。”“对,就是他,谢天谢地,终于把这个杂种抓到了。”又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沈姑娘那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他也下得了手,狗娘养的是不是个男人?”不多时,便有臭鸡蛋、烂白菜之类的东西招唿向二人。
顾秋寒心中一片凄冷,自己过去只想查明真相,保住性命,如今看来,因蒙冤而受到的屈辱,却比挨上一千刀一万刀更要痛彻心肺。
二人被带进都督府大牢,作一处关了。木天雄折腾了一夜,这时既困又乏,回房倒头便睡,倒让顾秋寒免却一番皮肉之苦。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鼻青脸肿,其状可怖,不由得失声而笑。
刘璟道:“我死之后,若能化成冤魂厉鬼,一定找这群狗贼算帐。”顾秋寒笑道:“他们到了地府,我们又要不得安宁了。”刘璟道:“到了地府,他们还凭什么作威作福?阎王爷可不会再给他们高官厚禄呢。”顾秋寒拊掌赞道:“此言有理。”
事到如今,二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般说说笑笑,直到眼皮发沉,倒在茅草上睡了。醒来时,二人肚子咕咕直响,顾秋寒拍打栅栏,向狱卒道:“怎么还不送饭,要饿死我们不成?老子纵是死罪,也该到皮场庙挨那一刀,你们这般不闻不问,是何道理?”他所说的皮场庙,乃是犯人枭首的刑场。
狱卒“嗤”的一声,气忿忿的道:“似你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连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也不放过,饿你几顿,叫你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顾秋寒咽口唾沫,当下不再言语,回到茅草上一躺,郁闷已极。
刘璟笑道:“人生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死后还要背负骂名;人生最最悲哀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顾秋寒没好气的道:“像我这么冤死。”刘璟哈哈大笑,道:“错,你有我惨吗?至少还有两个好姑娘喜欢你,而我,却还不知道被人喜欢是个什么滋味。”顾秋寒白了他一眼,“胡说八道。”刘璟正色道:“你看不出来?其实十三和碧纱都很喜欢你的。”顾秋寒叹了口气,既不承认,也不分辩。
刘璟似乎饶有兴致,又问道:“她们两个,你究竟喜欢谁?”顾秋寒忍无可忍,抗声道:“我更喜欢刘大公子你,死到临头,反而这么话多。”刘璟苦着脸道:“我这个人很少开口,临死之前,你还不准我多说几句?”二人相视大笑。
给刘璟一提,顾秋寒不免又想起了十三,心潮一阵翻涌。说老实话,他更喜欢十三,那像一种注定的缘分,自从顾秋寒第一次在马车内挟持她,便为她那怨忿的眼神,出尘的气质所震撼了,之后两个人在山里的种种遭遇,又加深了这份朦胧的情愫。可是现在,她的身份,她的家世,包括她整个人,对顾秋寒来说都是一个谜,这让顾秋寒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愈来愈遥远,十三被老杜带走后,顾秋寒便觉得,他们此生不会再相见了。
正愁肠百结之际,栅栏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接着便听到一阵酣畅的大笑,“哈哈哈,臭小子,没想到你最信任的人会出卖你吧?”是胡惟庸的声音,二人站了起来,拳头捏得“喀喀”作响,若不是隔了道铁栏,他们一定会扑过去,把胡惟庸撕个粉碎。
胡惟庸望着二人,揶揄地道:“怎么样,这里还住得惯吧?住不惯也无妨,明日午时你们便要换个地方了。”他旁边的木天雄附和道:“不错,皇上请你们去皮场庙,那个地方好极了,哈哈。”
顾秋寒冷笑道:“狗贼,不要得意的太早了!”胡惟庸傲然道:“得意?我没有资格得意吗?我胡惟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满朝文武都竭尽所能的巴结我,讨好我,你以为张敏中会是个例外?到了阴曹地府,你再后悔去吧。”顾秋寒看着他,眼神竟充满了同情,便好像两个人的处境恰好相反。顾秋寒道:“你的所作所为,自己心里有数,你欺得了人,却欺不了天,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胡惟庸和木天雄双双大笑,吩咐狱卒道:“这位顾公子还有力气吵架,晚上那顿饭也不用给他吃了。”狱卒应道:“是,相爷。”胡惟庸和木天雄大摇大摆的出了死囚牢,刘璟对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