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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啧啧称奇,看来阿不思光用鼻子就能精准掌握咖啡的味道,简直是炉火纯青,如果日本电视台举办「电视冠军之咖啡鼻子王」,阿不思一定要代表台湾参加。
「所以要从咖啡看一个人,实在是没凭没据,很无聊。」阿不思指着自己的鼻子,酷酷说:「人是人,咖啡是咖啡,肯尼亚是肯尼亚。」
我满脸通红,原来阿不思早看出来我喜欢泽于。
「看咖啡很容易,看一个人却不简单。」
老板娘停止呼吸、小心翼翼将一块饼干用糖霜黏在姜饼屋的烟囱旁。
我嘟着嘴,真是两个没有想象力的女人。
一杯咖啡跟一个人之间当然有些关系。
每一种咖啡豆都源自世界南北回归线的生长地,但各个地方所生产的豆子当然都不尽相同;我调查过,肯尼亚所种植的咖啡豆是非洲邻国、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咖啡产国衣索比亚传入,目前常见的肯尼亚豆有波旁种、肯特种、提比加、卢里十一号四个品种,肯尼亚的地形复杂多变,有沙漠、草原、峡谷及高原,咖啡产区位于其中部与东部海拔一千到两千五百公尺之间。
多么遥远的国度,那陌生的风却将咖啡香带进我们这间小小的店里。
泽于特别喜欢喝肯尼亚咖啡,在某种层次上正象征着他与遥远的肯尼亚、某处海拔一千多公尺的地方、甚至是某颗咖啡树发生了关系。这种关系既有万里遥远,却又近如杯口,肯尼亚正与泽于内心的某个质素正联系着什么。
「或彼此相互反映着什么。」我解释完以上的长篇大论。
「妳将来填志愿的时候,应该考虑一下哲学系。」老板娘发笑。
我不置可否,这种事能不能理解是很讲天分的。
叮咚。
门打开,又关上。
阿不思的眼睛睁大,然后迅速缩小,表情在刚刚那一瞬间似乎变了一下。
我擦着汤匙跟叉子,抬起头来。
门口边站着三个男生,里面有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
那脸孔有些不知所措,一只脚正想踏出店,另一只脚却僵在原地。
「阿拓?」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阿拓头低低的,似是很不容易下定决心般,跟着两个同伴走进店里。
那两个同伴好像不是直排轮社的,我在今天下午的体育课没看过他们。
「真巧,刚刚进来的三个男生我认识一个,就是那个头发有些乱、眼睛尖尖、皮肤有点黑的那个。」我说,等着他们到柜台点东西。
阿拓三人坐在店左侧的软沙发上,乱点王的后面。
「是吗?」阿不思的语气还是很平淡。
「那个男的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因为。。。。。。」我说到一半及时打住,因为我发现我正在笑。但阿拓的脸依旧还是垂得很低、很低很低。
不知怎地,我的心揪了一下。
阿拓是因为见了我、认出我是今天下午那群女学生中的一个,所以无奈地发窘么?一定是这样,他一定认为我现在的脑中正转着「这个笨蛋的女友被拉子追走」这件经典糗事,所以心里正自难堪。
「因为什么?」阿不思问,看着老板娘面前的姜饼屋。
「没事。」我自责地说:「我差点成为我最讨厌的、不善良不体贴的人。」
非常用力捏了自己的脸颊一下以示惩罚。
然后我想起了,今天对自己的承诺。我深呼吸。
每次我有重大决定时,我都会深呼吸补充氧气与勇气。
阿拓慢慢站了起来,拨拨头发。依稀在杂乱的浏海后面,神色很黯淡。
看样子我刚刚实在不该认出他来的,当时我的眼神一定很伤人。
他走了过来,我却惭愧地不敢正视他,胸口里的气一古脑全泄了。
「先生,请问要点什么?」我感到很自责、很想伸出手掌让阿拓打手心泄恨。
「两杯焦糖玛奇朵中杯,一杯奇异果汁,两个水果松饼,一个九吋的海鲜比萨。」阿拓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的情绪突然有些反弹。
你们不是三个朋友一起进来的么,为什么偏偏是你来点东西,脸色又这么难看,让我困窘的快要窒息。
「好,请等十分钟。」我收下钱,打开收款机。还是不敢看着他。
阿拓接过了我找的零钱,然后一动也不动,没有回去座位的意思,就这么站在柜台前。存心用低气压让我愧疚到死吗?
好吧,既然我许下心愿,就一定要完成。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抬起头,看着脸已撇向一旁的阿拓。
「对不起,今天在。。。。。。」我的声音却越来越细,不是因为勇气再度崩泻。
而是因为我发觉阿拓根本没在听我说话。
他的眼睛看着我身旁,阿不思。
阿不思也看着阿拓,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平静情绪。
这份平静迥异于阿不思惯常的冷淡。
这份平静彷佛是早已准备好,等待适当时机拿出来应对的那种平静。
「弯弯她。。。。。。她过得怎么样?」阿拓开口。
语气恳切到连陌生的我,一听就动容。
「弯弯她很好。」阿不思微微点头。
阿拓的脸上浮出一点笑容。
那一点点笑容彷佛乌云密布的天空,静静湛露出一道赤诚的蓝光。
「谢谢妳。」阿拓的上身微微前倾,居然是在鞠躬道谢。
阿不思推推红色胶框眼镜,少见的回礼。
然后阿拓转身。
就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妳想说什么。」
阿不思的声音很轻,不若平常的她:「他是个可悲的传奇吧?也许他的不幸,还得算上我这一份。」
此时此地,我不晓得该说什么。
抢走阿拓高中女友的拉子,原来就是阿不思。
男人的杀手,横刀夺爱的拉子传奇。
「妳。。。。。。妳会觉得愧疚吗?」我张口结舌。
「爱情不谈愧疚。」阿不思说。
阿拓吃饭的时候很专心。专心到,像是刻意回避从柜台后、阿不思的眼神。
尽管阿不思才不理他。
「我想他以后不会再到这间店吃饭了。」我心想。
换作是我,我也不愿在前任情敌上班的地方用餐。彷佛有一百双眼睛加诸在自己身上。
所以,如果要道歉的话,只有这次的机会了。
此时阿拓的两个朋友也注意到了阿拓一直不说话的异常,于是开始询问阿拓。
我虽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我隐隐约约察觉到阿拓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目前正处于很糗很糗的状态。
因为他那两个损友无可遏抑的大笑,阿拓的脸再度烧了起来。
「真是太不可原谅了。」
我的心中突然有一股快要暴发的怒气,难道阿拓从来都没有凶过他们吗?
我一点都不再犹豫了,大踏步走出柜台,大刺刺来到他们的身边。
他们的笑声没有停止,但也注意到桌子旁站了一个穿着白色工作围裙、绑着马尾的勇敢少女,于是边笑边抬起头看我。
「不准再笑阿拓了,你们不知道这样嘲笑别人会刺伤他的心吗?是不是阿拓都不凶你们,所以你们就觉得没有关系?」我忿忿不平,指着阿拓的鼻子:「光用看的就知道这个家伙很善良,不忍心对你们发脾气,但是你们却将人家的体贴当作理所当然继续欺负人家,这样真的很可恶很可恶!你们如果静下来,仔细听,就会发现阿拓的心正在号啕大哭!」
他们停止大笑,尴尬地看着我,手中的叉子陷进松饼里。
而阿拓则是张大了嘴,一动也不敢动。
「而且,你们知道抢走阿拓女朋友的拉子是什么样的人吗?」我越说越不平:「她是我看过最聪明最厉害最神乎其技的拉子,就算是你们的女朋友,如果被她瞧上照样也跑不掉!到时候你们喜欢这样被笑吗?到时候你们会有阿拓这样的风度跟朋友相处吗?」我开始信口开河,但阿不思的确是个很神奇的人。
他们面面相觑、脸色通红,完全的战败。
突然之间我又气馁了,我好像不是来道歉的,而是来添加大家的困扰。
「对不起,今天你来我们新竹女中的时候我们很不礼貌地笑了你,请你原谅。」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
「不会不会,我实在。。。。。。实在不晓得我这样会造成大家。。。。。。或是妳情绪上的不满,应该道歉的人好像是我才对。」阿拓忙道,拍拍他两个朋友的肩膀忙说没事。
我想我今天的唐突他们应会放在心里,最好是能将我的话散播出去,让阿拓周遭的空气开始友善起来。
然而我看着阿拓有些慌乱的表情,不禁对他有点生气。
如果不是他这种窝囊个性,他怎么能被笑这么久?
如果他不被笑这么久,就不会造成今天我要鞠躬认错的尴尬局面。
「你说得也对,从今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