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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今天看起来好像有心事?」阿拓从后照镜看到了我的表情。
「嗯。」我承认。
「如果妳临时有事,绿色奇迹就下个礼拜再看吧,没关系的。」阿拓骑车的速度放慢。
「不是。我喜欢的一个人他最近一直失恋,替他难过罢了。」我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阿拓说这些。
「原来如此,等一下我们边看电影边吃蛋边说这些吧,暴哥他是个蛮好的谈话对象,他也跟我说过,遇到麻烦就找他,他帮我摆平。妳也是暴哥的朋友,他一定会替妳出头的。」阿拓笑道,他刚刚说的东西简直不伦不类。
什么麻烦什么摆平什么出头的?根本就是黑道黑话。
到了暴哥家,暴哥早就炒好了蛋等我们。
有炒蛋,炒蛋,炒蛋,还有很多很多的炒蛋。
没有不是炒蛋的东西。
「我只会炒蛋,别介意。」暴哥的眼神很凶恶,说:「人只要专心做一件事,就能做的很好。道理都是一样的。」
「我很喜欢吃炒蛋。」我用力地撑开脸上的肌肉,笑道:「只要一天没有吃炒蛋,我就会觉得怪怪的,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我也是。」暴哥坐下,打开投影机。
绿色奇迹真是部感人肺腑的电影,改编自恐怖小说家史蒂芬金的故事,叙述一个拥有特异治愈超能力的胖大黑人在死亡监狱里的遭遇,虽然我们必须合力在影片中嗑完三十个炒蛋,我仍感动得哭了。
我哭的时候,抽了几张面纸,发现暴哥也在哭。
「很赞吧。」暴哥虎目含泪,吃着炒蛋。
「超棒。」我大哭,突然之间暴哥好像不那么吓人了。
影片结束,灯亮,炒蛋都吃完了。
「刺激1995那部监狱电影也不错,是我看过的好电影的前十名。」我擦着眼泪,肚子好涨。
「我看了三十一遍。」暴哥冷冷地说,算是同意我说的话。
「暴哥蹲过苦牢,所以他对监狱片特别有感触。」阿拓解释,我可以想象。
「兵当不当是一回事,但一个男人这辈子一定要进一次苦牢,阿拓,你要记住。」暴哥站了起来,指着横在脸上的刀疤,狠狠地说道。
「我不要。」阿拓直接了当地说。真是不要命了。
「如果不蹲牢,干个疤也勉勉强强。」暴哥指着脸上的疤,然后又拉起上衣指着身上几条疤痕,说:「一个男人这辈子一定要有一条好疤,我跟你就是通过这条疤认识的,迟早,你也会有一条属于自己的疤。」指着腰上的刀痕。
「我不要。」阿拓耸耸肩,根本不在乎。
暴哥只好悻悻然坐下,然后转头问我:「还要不要吃炒蛋?我不爽就吃炒蛋。」
我赶紧说好,暴哥显然非常不爽阿拓吐槽他,如果多吃几个炒蛋可以不要见血,那我就吃吧。
「暴哥你别乱她啦,思萤今天心情不好。」阿拓阻止暴哥炒蛋。
「那今天晚上我睡客厅吧。」暴哥从裤子里又掏出一大串保险套,我快昏了。
这位黑道先生解决别人心情不好的方式真有一套,阿拓居然说他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原来他摆平麻烦的方式都是这般胡来。
「思萤喜欢的人最近好像不大顺,所以她心情不好。」阿拓拿着餐碟盖住碍眼的保险套。
「原来如此,告诉我他是谁,我找他讲、道、理。」暴哥突然目露凶光。
我赶紧摇头,然后澄清事情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一切不过是小女生粉红色的幻想,不需要劳烦整天忙着砍人的暴哥拨冗多砍一人。
「妳的仇家就是我的仇家,有麻烦,找我。」暴哥气炸了,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不是仇家啦,我喜欢他啊!」我满脸斜线地解释。
然后我将我喜欢泽于的事巨细靡遗说了一遍,以免暴哥继续误会下去。
阿拓边听边点头,暴哥则边听边摇头。
然后暴哥开始开导我,用说故事的方式。
那是一个关于死在他怀中的前前前任女友的故事,大抵上是黑道挽歌兼江湖儿女情长意更长的悲伤史诗。
故事里有刀,大约七十多把,然后也有枪,估计约二十几只,飞来飞去的子弹则不计其数,仇家跟疑似仇家的角色大概在三十至四十人之间不等,如果以正义跟邪恶二元论来区分,大概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然后男人们开始杀杀杀杀,女人们也跑来跑去助兴,偶而替男人挨子弹表示忠心耿耿,偶而拿起手榴弹威胁色玻Р'的仇家彰显贞节情怀,偶而下海帮男人还债,刀光血影步步杀机,路长情长人女情更长,熟撵电影叙事的暴哥将一切说的相当传神。
「最后我将怀里男人的皮面具撕下来,才发觉他竟是我的秀贞,天,原来秀贞为了调解我跟跟他父亲王董的过节,竟然舍身取义要我不要报仇,哎,但大错已经铸成,往事只能追忆。」暴哥静静地说,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我很想举手说最后的结局完全是天龙八部箫峰误杀阿朱的桥段,但我还是忍住了,甚至还干哭了几声表示哀悼。
「所以,那个叫泽于的如果敢在外面撵花惹草,告诉我。」暴哥将泪擦掉,冷冷地说出结论:「我砍死他。」
「谢谢暴哥,我心情好多了。」我双手合十,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
阿拓载我离开暴哥那边的时候,一直跟我道歉。
「对不起,上次我失恋,暴哥他开导我的时候也是这样,说要帮我砍了阿不思还是挂了弯弯的,坦白说他这么讲义气让我心情舒坦不少,但我以为他会因人而异啊,没想到他还是说一样的话。」阿拓猛说对不起,看来他是真的很内疚。
「你要赔偿我,我精神受创。」我觉得脑袋里都是刀跟枪,无法回复到泽于的忧郁背影。损失惨重。
「好啊,这当然没有问题。」阿拓看了看表,说:「十一点多了,太晚,下次吧。」
「阿拓先生请问你要怎么补偿?」我问。我可是一个星期上七天班,但如果补偿方案很棒的话我可以考虑跟老板娘请假。
「秘密,只要妳有空,随时打电话给我。」阿拓这一说,我才想起来我根本没有阿拓的电话号码。
于是阿拓将机车停在我家巷口,然后用原子笔在我的手心写了一串手机号码。
「今天晚上还是谢谢,因为绿色奇迹很好看。」我看着手心上的号码,说:「而且我也比较不那么怕暴哥了。」
「暴哥本来就不可怕啊。」阿拓说,然后紧紧抓着我的手。那股磅礡的内力再度绞得我花容失色。
「妳不要急,慢慢等,真金不怕火练,爱情不畏等待。」阿拓真诚地鼓舞我:「妳那么好,泽于一定会发现妳的。」
阿拓这番恳切的言语,后来深深影响了我。
每当我心灰意懒,每当我想要放弃,我就会想起阿拓话中的魔法。
使我坚定不移,使我坚定不移,使我坚定不移。
泽于一直没有开心起来,我只敢跟他传纸条,请他加油。
只有他带社团学弟们到店里讨论新生杯辩论赛的时候,他才会将系住眉头的枷锁打开,口若悬河地带新生讨论攻防的论点。
那时候的他,又帅,又聪明。
我一直以为辩论赛的题目都是形而上的问题,例如「男人该不该让女人流泪」、「爱情重要还是面包重要」、「劈腿是否是人生必经的课题」这类的五四三题目。
我当然错了,错得离谱。
光一个交大新生杯辩论赛的复赛题目,就已经定到「我国不应采行二分之一退学制」,而决赛的题目则是「安乐死不应合法」,这么严肃不苟言笑。
也所以,我很喜欢趁客人少的时候,坐在他们的身边听讨论。
「学弟要记住,打安乐死应不应该合法的策略有多种,如果你们从道德价值层面出发大概分成两样,看是要打生命自主权的高价值命题,还是要打人同此心的低价值命题。如果从前者来打,就要注意落入是不是谁都拥有生命自主权?谁可以掌握别人的生命自主权?并且要区分出法官为何可以决定犯人的生命,但医生却无权决定病人的患者的生命期限?务必要抓紧这个区分,然后。。。。。。」泽于说得调理分明,我在一旁都忍不住猛点头。
后来泽于带的交大土木一年级队果然赢得了冠军,还到店里大吃一顿庆祝。
也许从社团的种类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特质吧?
泽于参加辩论社,不管是参加前就已经很聪明或是参加后才变灵光,总之最后都会是个脑袋一流的聪明鬼;而阿拓跟我哥都是直排轮社的,我瞧都是笨蛋。
说到这,我也不晓得自己到底为什么一直想做归因。
从咖啡、从社团、从任何一个小细节,我总觉得见微知着是很有道理的,可以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