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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芝云看到这幅画面,明白梁少伶已经去了。
梁少伶从香港回来后,情绪就一直很低落,虽然说这二十几年,她一直郁郁寡欢,可这次回来后,梁少伶越发的沉默了,有时候交谈,董芝云说了很久,她却毫无反应,去叫她,也要喊上好几声,梁少伶才会回过神来。
董芝云预感到梁少伶有些不对劲,可她没有想到,梁少伶会用这么决然的方式离开,她临死前,没有见过丈夫,没有和慕远歌道别,就这样悄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董芝云不是不懂,其实割腕,对梁少伶才是真正意义的解脱,否则终有一天,梁少伶也会郁郁而终;只是,她有些心疼慕远歌。
这个孩子,从出生就没有完整的家庭,父亲常年不在身边,陪在身边的母亲,也只是终日郁郁寡欢。
慕远歌的视线扫过这个房间,最终定格在床上,他在床边坐下,很安静的,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他真的很像母亲,无论是漂亮精致的脸孔,高雅矜贵的气度,还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他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说,董芝云却明白,他想要独处一会。
董芝云静静地退出房间,给慕远歌独处的时间去缅怀他的母亲。
空荡荡的房间里,转眼只剩下慕远歌一人,他身子向后倒下,整个人躺在床上,头枕在母亲曾经枕过的枕头上。
他一直盯着天花板看,渐渐的,天花板似乎不再是单调的白色,在那里,他仿佛看见了小时候,也是在这个房间,母亲总是很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以说,他在洛杉矶生活的这十几年里,看到的母亲,几乎是与世隔绝的。
她不愿与人交往,终日郁郁寡欢,甚至有时候,慕远歌能够看见她纤细的手腕上,深深浅浅的痕迹,有一次慕远歌问起,梁少伶只是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伤疤,沉着脸,什么都不说。
渐渐的长大了,慕远歌明白,那是母亲几次尝试割腕,留下的疤痕。
母亲或许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抑郁症,但她确实是积郁成疾。表姨董芝云曾经尝试带母亲出去,不让她终日闷在家里,甚至,她曾经请过心理医生的朋友来家里做客,最终却被母亲冷着脸下逐客令,轰走了。
可就是这样终日郁郁寡欢的母亲,却是他唯一的依靠,是他的至亲,他出生的前几年里,一直没有见过父亲,直到有一天有高个子的男孩一把将他推到,然后嘲笑他没有爸爸时,他的脑子里才有了个“父亲”这个概念。
他问母亲,爸爸在哪里,那时,梁少伶只是望着他,难得露出温柔的、母亲的笑容,可对于父亲这个问题,梁少伶一直含糊其辞。
直到很久以后,慕远歌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有父亲的,只不过,他的父亲不喜欢他的母亲,更不喜欢他;父亲的宠爱,都给了他的弟弟——慕西弦。
慕远歌闭上眼睛,从回忆中抽回思绪,他并没有睡着,这是闭着眼睛,躺在母亲最后悄然离去的床上。
他甚至没能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甚至,没能好好地去道别。
晚餐慕远歌吃的很少,晚餐过后,他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发现父亲慕铭远一直没有走。
慕铭远已经不知道在那里站了有多久,他只是一直站着,甚至都没有变换姿势。
“你匆匆忙忙赶来也累了,早点休息。”董芝云甚至没有看慕铭远一眼,拍拍慕远歌的肩,示意他上楼休息。
慕远歌收回视线,没有再去看门外的慕铭远。
等董芝云看见他已经上楼之后,她走到门口,终于打开门,慕铭远大步走过来,没有试图进门,因为董芝云虽然开了门,却还是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让他进门的意思。
“少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只是以前的几次都被我发现,或者说,她也不够坚决,因为她心里还有挂念。”梁少伶这些年一直熬得很苦,几次尝试结束自己的生命,却最终都没有成功,不仅因为董芝云发现得早,也因为,她心里还记挂着慕远歌,她想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这样她才能够放心的离开。
这次的香港之行对梁少伶来说,更像是一个劫数——见过陆心凉的父亲陆世南之后,她的情绪就更加的糟糕,因为从陆世南口中,她得知了很多从前不知道的事情。
前尘旧事,原本梁少伶以为就这样被时间冲淡,可当真相从陆世南口中无意说出时,她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放下。
三十几年前,梁少伶遇上了慕铭远,可同时梁少伶的身边,也有爱慕自己多年的男人——霍世行。
这是一个很简单,却让梁少伶终身不忘的故事,故事的开始,是三人的纠葛,在慕铭远的热烈追求下,梁少伶接受了他,可后来,她发现慕铭远的身边总是聚集着不计其数的女人。
一次争执中,慕铭远一句,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以为我对你有几分真心?让梁少伶失望至极,离开了他。
梁少伶伤心失意的时候,霍世行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他要带她离开,她犹豫了,就在这时慕铭远出现了,慕铭远向梁少伶道歉,希望梁少伶回到他身边。
故事的结局是,霍世行死了,自此,梁少伶一直很自责,再加上慕铭远身边的女人没有断过,即便婚后,他身边还是有些关系暧昧的女人,梁少伶很失望,一度想要分开,可没想到,最终自己怀孕了。
怀孕对于梁少伶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她满以为可以挥别过去,和慕铭远重新开始,谁知这时候,从古巴回来的慕铭远,已经带了另一个女人登堂入室,看那样的架势,简直是想直接将她赶出这个家。
她舍弃了最后一点尊严对慕铭远说,她怀孕了,可换来的,却是慕铭远的一句,这个孩子,不要了吧。
一怒之下,梁少伶离开香港,来到洛杉矶,从此,和慕铭远彻底断了联系。
快三十年的光景,她真的熬得很苦,可最终也熬了过来,她终于看到慕远歌功成名就,看到他可以放下过去的感情,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可这次香港之行,却成了她的催命符——陆世南无意间透露的信息,让梁少伶得知,原来当年,霍世行是慕铭远亲手害死的。
慕铭远因为自己的征服欲和虚荣,害死了霍世行,娶了自己,却在婚后用另一个女人将自己逼走,整整二十几年,慕铭远不在意她,她无所谓;可她不能忍受的是,慕铭远对慕远歌的态度,明明是他的亲生儿子,却可以说出不要这个孩子,让他自生自灭的话。
得知霍世行是慕铭远亲手害死的真相,成了梁少伶的催命符,从香港回来以后的那两天,她的心神一直很恍惚,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可出现的最多的,却不是慕铭远,而是霍世行。
这个温柔的男人,从来不求什么,却愿意一味地付出,可是到最后,换来的却是连性命都不保;那几天里,梁少伶几次的梦中,都出现了霍世行;终于在那天夜里,恍惚间,她似乎看见霍世行在冲着自己笑,她鬼使神差地起床,恰好那天晚上,董芝云睡得格外沉。黑暗中,梁少伶摸到一把刀,握在手中,朝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这个动作,她不是第一次做,却是最决然的一次,慕铭远再也不会是她的牵挂,慕远歌如今也走出了六年前的阴霾,有了新的生活,这一切,让梁少伶终于放下心来。
她狠狠的割了下去,用的力道,似乎想要斩断自己的手腕。
在失去意识前,她安详地躺了下去,她希望可以做一个长久的梦,等到梦醒了,睁开眼睛,她可以回到三十多年钱,回到有霍世行的时光。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董芝云墨色眼珠里的青灰色越来越重,她望着慕铭远的眼睛里没有温度,“你耽误了她一辈子,最后这一次,放过她吧。”
慕铭远失神地向后退了两步,因为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董芝云关上门,转回身,却看见慕远歌正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她知道慕远歌一定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她本来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才支开他,可现在想想,是她疏忽了,慕远歌多么了解她,一定知道,她刚才刻意支开他,是因为有些话不愿意让他听到。
如果是别的话,慕远歌可以不去听,可关于母亲的事情,他却一定要听,就好像这是最后一些,可以维系他和母亲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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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葬礼办的很简单,来参加葬礼的人,也只有慕远歌和董芝云,慕铭远倒是也来了,只不过他一直在远处看着,没有走近。
如果安静地走,不再见他,是梁少伶最后的遗愿,那么好,他不会违背。
葬礼之后,慕远歌没有立刻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