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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命如此多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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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想装傻:“谁付的?”

林星摇头:“主任,我知道您是知识分子,最纯的那种,所以您不善于说谎,您就别再骗我了。”

主任沉默了一下,回答她:“我看,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林星向主任鞠了一躬:“谢谢您了。”

她跑出了医院,跑到了车来车往的大街上,早已不见钢琴师的踪影。她换着公共汽车无轨电车一路急匆匆地往钢琴师的家里走,她以前随吴晓去过他家的。在天堂乐队的几个成员中,只有钢琴师独自住,他在一幢砖木结构的旧式小楼里,拥有一间相当空旷的大屋。这便是天堂乐队的老营,是他们平时排练、侃山和聚居的地方。

钢琴师不在家,门锁着,林星就在楼下的门洞里等。小风刮着,地上迂回曲折地流窜着小蛇似的尘土。她耐心地等。天傍黑的时候,钢琴师终于回来了,一个人,低头上楼,没看见林星。林景跟上来奇#書*网收集整理,在他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叫了一声:

“大哥!”

钢琴师回头,有点惊讶地:“哟,林星,你怎么来了,有事儿吗?”

他一边说一边开门。楼道里很暗,他打开灯,想看清林星脸上的表情。可灯一亮林星已经扑通一声冲他屈膝一跪,吓得钢琴师一时慌了神经。

“哎哟,怎么了怎么了。”他连忙去扶她。

林星说:“大哥,我林景没钱还你,我也不能用别的法儿报答大哥,我只有一拜!’”

她把头叩下去,钢琴师嘴里叫着:“快起来快起来!”但拉不起她来。她想,这笔债她怎么还得起呀!除了磕头她什么都不能拿出来,尤其是对一个男人!这个念头让她的心头重负得长跪不起,直到听见那钢琴师一声无奈的叹息:

“要拜,你就拜它吧!”

她抬头看去,钢琴师用细长的双手,在她眼前展开了一张小小的纸片,她看清那是从一张汇款单上撕下的留言联。她看到上面一行那么熟悉的字体,还没有看清写得什么她就热泪盈眶。

大哥!用这笔钱给林星做肾移植,这是我

欠她的。千万别说这钱是我寄的。拜托。

吴晓

她双手科抖地接过那张留言联,耳边听见钢琴师如释重负的解释:“钱是从上海汇来的。一共五十万,我全都人到医院的账上了。也许真是上海那边的钱好挣,他才去了没多久,怎么一下子就发了这么大的财!”

这行熟悉的小字终于重新震醒了林星的爱情理想,她仿佛从地狱一步就升入了天堂。那悲极而喜的感觉大起大落几乎不像是真的,倒像是少年梦中虚构的童话一样。

乘坐出租车在长虹般的高架桥上穿越上海,就像在浩瀚的建筑森林中凌空进游。

林星从一下火车就心情激荡——不是为了这座城市的壮观,而是为了那个近在飓尺的重逢。

在这期待已久的重逢真要到来的时刻,她反倒越来越深地陷入了一种暗自的惶恐。她始终搞不懂吴晓将近一年的出走,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夫妻思爱早就名存实亡。

但无论什么惶恐都不能阻止她满怀希望地登上开往上海的第十三次特快,昨天傍晚一拿到那位老便衣送来的字条她就毫不犹豫地赶往车站。那张字条上写着一个清楚完整的姓名和地址,下面还有“回家”两个醒目的大字。那是上海一个酒吧的名字。林星在看到这张字条时几乎情不自禁地呼喊起来:“回家!”这名字是个多好的兆头!她简直不敢相信吴晓在这半年多的飘泊中,竟会藏在这样一个温情脉脉的字眼儿下无动于衷。这地址肯定是不会错的,这是那热心的老便衣动员了他在上海公安机关的朋友——那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专业侦查员们打探来的。

不到中午她就找到了这家酒吧,很大的地方,装满考究而富有情调。一提回家二字出租司机马上就能点头知道,可见多少有些名气。中午这里人不多,供应着品种简单但毫不马虎的西餐。林星坐下来要了一份意式烩面,然后故作顺便地向服务生打听:你们这里晚上有演出吗?服务生说有的,我们这里的演出很出名的,要是来晚了还找不到座位呢。林星问都有什么节目呢?服务生说很丰富的,你晚上来看看就知道了。林星间有萨克斯管吗?服务生说什么?萨克斯管?这个没有。

林星有些愣,嘴里的面条马上寡然无味了。她心绪不宁地吃完面条,先去附近找了个小旅馆开房住下,然后坐立不安地等到太阳西下。晚上她早早地去了“回家”酒吧,依然要了简单的食物,以便占据一个靠舞台不远而又相对隐蔽的座位。八点整,酒吧的演出终于激动人,动地开始了。先是一个摇滚乐队情绪节制的演奏,后有一位流行歌手故作粗野地唱歌。晚上十点半钟,大概进入了整个演出的精彩段落,舞台上灯光齐明,鼓乐大作,几位衣着性感的少女整齐划一地舞动着暴露的肢体,跳起动作简单而节拍鲜明的舞蹈,观众情绪随之振奋,全场击掌助兴。在这段过于吵闹的舞蹈之后,整个酒吧暗下来,唱片里放出的音乐低缓轻曼,松弛着人们的神经。这是客人自己跳舞的时间了,她不知道下面的节目中,还有没有吴晓。

她叫住一个路过的服务生问:“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小伙子吹萨克斯管的,呆会儿有他吹吗?”

服务生大概是新来的,摇头说不知道,但热心地替她向旁边一位领台的小姐咨询。两人用上海话说了半天,才由那位小姐向林星答复:

“你要找那个吹萨克斯管的吗,他早走了。”

“去哪儿了。”

“好像是去德州夜总会了。”

‘你知道那吹萨克斯管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吗?”

‘叫什么不知道,每次他都是吹完了就走,我们和他没有来往的。”

“他长什么样子?”

“个子高高的,很漂亮的。”

林星几乎记不清她是怎样结束了和那位领台小姐的交谈,也许连声谢谢都忘了说就急匆匆地走出“回家’酒吧。她当街拦住了一辆出租汽车,一上车就迫切地说了句:

“德州夜总会广

她搞不清这个德州夜总会是指山东的德州还是美国的德克萨斯州。好在这“德州”离“回家”不算太远,只隔了几条窄窄的街巷。这里的生意显得比“回家”还好,门前的街道两侧停满了各种汽车。林星没想到她刚刚走过夜总会华丽的fi厅,就幻觉般地听见了里边传来一首轻松欢快的萨克斯曲。她呆愣了半天才终于确认,这正是她日思夜想苦苦追寻的那个声音,她的心脏几乎不能承受那一阵突如其来的激动,皮肤都像过了电一样麻木酸疼。她想欢呼,又想稳住,心里却说不出有多慌,慌得连脚步都几乎摇晃起来。

歌舞大厅的人口处被厚厚的人墙堵住了,示意着里边已经人满为患。只能出来一个过去一个,出来两个过去一双。她拼命地往里挤,不顾身后的指责谩骂,反正骂的都是上海话她也听不懂。在这种地方女孩子的漂亮脸盘一般是不会被人轻易忽视的,几位排在前边的客人很乐意地把她捎了进去。但她冲进歌舞大厅时,那激动人心的萨克斯管已经曲终人散,大厅顶篷上的各种灯光正在闪烁启动,头上不知什么地方,也开始嘶嘶作响地喷云吐雾。一个黑人DJ用怪声怪调的英文在迪斯科的前奏中不停地饶舌,鼓动着那些早已心痒的舞客。她挤到前边想从舞台一侧的小门往后台去,被一个警卫拦住说这里不可以进的。她说我找人。警卫问找哪个?她说找吴晓。警卫说吴晓?没有没有。她急了说就是刚才吹萨克斯管的那个。警卫说他已经走了,每次都是一吹完就走的。她不信说你让我进去再找找。警卫说走了你还找什么,说了半天就是不让进。这时音乐爆发了,以压倒一切的声势把她的哀求和争执统统吞没!

这时,她看见了吴晓!

吴晓不知从哪儿出现在大舞厅里,和以前一样穿着瘦削有形的衣服,头发用发胶修饰得轮廓优美。走路的步伐配合着迪斯科的节拍,依然像流川枫那样高傲洒脱。

他穿过一层层狂舞的人群向门口走去,变幻不定的灯光使他移动的身影忽隐忽现。

但林星一眼就看见他了,那么无意那么偶然地看见他了,就像是命中注定天作地合!

她大声地,全力地,扩张着身上的每一根血脉,高喊:

“吴晓——”

吴晓继续向门口走,连一个侧身的张望都没有。在无数音箱发出的金属般的打击中,任何高声的呼喊都变成了遥远的细语。但林景仍然拼出了胸腔的全部底气,她甚至听不出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她喊着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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