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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纤指因为心中涌起的痛处,微微动着,越握越紧,尖尖的指甲扎进她的手心……
“公主,公主。”不过一眨眼,章缓面前已经空了。炎夕奔出了未召宫。
夏天的夜晚躁热而又潮湿,野虫在树上哀鸣着,黑云不断地涌动,风发出呼呼的声音。
黑夜中,一座孤寂的宫殿前,有一道明亮的光。
小四提着灯笼,不停地抹着眼泪,“公主,公主,您别再磕了。”
李城也不禁老泪纵横,“老奴去通报皇上。”
“不要。”炎夕抬起头来,她如云般的乌发披在身后,她还在磕头,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碰到冷硬的石板上。“大伯,夕儿出嫁以后,您要保重龙体。您的大恩,夕儿来世再报。”
“公主,公主。唉哟。”李城焦急地踱着步子,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太子在哪儿?快去找太子。”
小四的眼泪落得更凶,“太子这几日都不见人影。这可怎么办呀?公主,公主,你又要去哪儿?”
小四心惊地朝炎夕奔跑的身影追了过去,却快不过炎夕的步子。
她一步一步地走进死寂的乌色大殿,殿上宽大的匾额由金字题成,皇亲宗室灵位。
庄重的大殿仍是肃穆,她轻轻地撩开了白陵制的帐子。望见一个人的背影。她想,她知道那会是谁。
他已经跪在堂前三天了。终于,她来了。
李宙宇没有说话,他回头紧紧地注视着她。他看见了她额前的红印,心里绞了一下。
炎夕没有看他,抹去脸上的泪痕,盯着她父母的灵位,跪了下来。缓缓地磕着响头。
一下又一下,
一下又一下,
静谧的房间里不停地回荡细微的撞击声。
终于,他喊了出来,“够了,炎夕,不要再磕了,够了。”
但她充耳不闻。
他想阻止,却又迟疑了,心里的重石在瞬间落了下来。他也不停地重复着她的动作,磕碰着冰冷的石板。
比她更用力,比她磕得更响,比她流更多的血。
片刻之后,她停了下来。他也停了下来。他们静静地相望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条绢帕,那是她的手绢。
她拿了过来,曾经,她也这样隔着薄薄的纱碰触着他温热的脸颊。
她用记忆中同样的力道用力地擦着他额上的血,他也像当时那样,动也不动,任由疼痛从额角蔓延到他的全身。
她破涕,笑得有些凄凉,重复着一样的话,“不愧为堂堂定国将军。”
他有力的双臂将她圈进怀里,手在触到她的额头时停了停,还是没有落下去。
他所有的温柔化作一个冰冷的吻,却灼热不了她心中的凉意。
炎夕涰涕了几声,才离开了他的怀抱。
他们沉默了许久,炎夕才缓缓地开口,“大伯已经下旨,如今一切都成了定局。”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李宙宇知道,炎夕也知道。除非,李宙宇夺位称帝,便可以废除先旨。
她的目光回复了清澈,白色蜡烛上的黄色的焰光在她朦胧的双眼里颤动着。
她微弱地笑着,对李宙宇说,“宙宇,我想去看看飞雀宫。”
她又成了他记忆中那天真,稚纯的女孩儿,对他说,“你说过的,不能骗我。”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将她扶了起来。依旧是隔着那块柔软的纤纱,但两人手心的热度却再也传不到彼此的心中。
他们像被折断羽翼地泣血鸳鸯鸟,再也奔跑不起来,两道人影如同即将要走向地狱的阴魂,一点一点地在砖红的宫道上无神地游移。
他停住了脚步。高高的宫门之上还缠着喜气的红绸,被风吹得像秋风中凋残的叶子。
炎夕站了很久,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匾上有力的几个字,飞雀宫,这就是他们的家。
她吸了吸气,缓缓地推开了那道高高的宫门,眼前是高高的门槛。记忆中,属于他的纯然嗓音在四处飞荡:
你踏过高高的门槛,有一条长长的圆石道,漫向宫阁,你会看见像渭水一样的清池,池里开满雪白的杏莲,即使秋天到了,青荷转黄,你也不必感伤,因为池畔的菊花那时会绚丽地开放。池边还有一座小小的石亭,七夕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在亭里看天上的星星。
他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只是默默地踏着她的足迹。她没有去看那座石亭,虽然那是她对未来想到最多的地方。
她穿过宽敞而又华丽的宫阁,所有的装饰摆设都与未召宫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高大的木梁上挂满红红的彩结。
经过的时候,她的手抚过每一样摆设,抚过每置檀木榻椅,像是要在这里极尽全力地留下独属于她的气息,她的印记。
她仿佛又听到,他曾经热切的声音,
你一定要记得先看宫阁的后园,因为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我亲自为你而设。
终于,她看到了那座后园,依依夏日,一株株柳树在风中轻摆着动人的舞姿,柳树下有一座和未召宫一样的秋千。她着迷地望着它,感到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她脱去了红色的外衣,任由它滑置综综的青草上,身上只着有白色的苏锦衫。
她静默地坐着,黑黑的长发,未染胭脂的脸颊,像浸过清液的芙蓉,期盼着有位爱花的人细细地把她珍藏。
但,没有人靠近她,只有风悄悄鼓动着她身上的白衣,于是,那瑟瑟抖动的宽大衣袖便成了月光下那片死寂中唯一的生动。
他像那夜一样,温柔地碰触她的臂膀。藤蔓动了起来,那长长的白裙像百合般开始在风中开放。
月光柔影,初晓夜夏,正是年少情人私语时。
“宙宇。”
“嗯?”
“……这场战你输了,以后,你再也不能在我面前骄傲地夸口,说,你乃堂堂定国将军。”
“……”
“宙宇,我很喜欢飞雀宫。”
“我知道。”
“可是,明天,你把它拆了吧。”
……
“宙宇。”
“嗯?”
“我最想见的是皇后阙,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想见它。”
“我知道。”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是天下最有情的男子。所以,你一定要有皇后,为她立则皇后阙。”
“……”
“魏宰相的千金很漂亮,有机会的话别忘了见见她。她的父亲是个贤才,想必她也会是个聪慧的女子。”
……
“宙宇。”
“嗯?”
“拆了飞雀宫,能不能不要拆未召宫?”
“我不会。”
“市井,我去不了了。你能不能还买回那缸金鱼,把它们放在未召宫殿的檀木桌上?”
……
“宙宇,我一点也不恨你,那天的话……都是骗你的。”
“我,知道。”
“宙宇,你明日能不能不要来送我?”
“……好。”
……
“宙宇。”
“嗯?”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你想要的家是怎样的?”
“……”
“再说一次那个家给我听。”
“……我的家,它可以在天下任何一处,但绝不会是冰冷的,因为我最心爱的女人会住在那里,每日我都要站在她的面前,让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听到我的声音,因为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我已经在她的身后看得太久。”
她的眼里浮起了水光。“她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
“她很美丽,总是让我觉得不真实。她很倔强,总是不甘心被我看扁。她有时也会很骄傲,很霸道。她明明是金枝玉叶,但却很体谅别人。电子书,她有很多奇怪的想法,但每一个我都觉得很有道理。
我知道,她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子。她很孝顺,却很孤单。她害怕一个人却又从来不说出来。但在我心中,她就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可是,我很没用,因为我是一个胆小的将军,我一直不敢和她说,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极尽全力地爱她,陪伴她,保护她。”
她笑了笑,眼泪掉了下来。“世上哪有那么好的女子,你骗我。”
“有。她就是西朝的延曦公主。”
她拭去了泪水,说,“宙宇,你的家和我想的一样美好,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你更像你的母亲,你们都是痴情的好人。”
他们都不说话了,藤蔓在空中荡漾着,一身白衣的她显得更加出尘,月光洒在她圣洁而又柔软的肌肤上,像碧玉泛开的浅光闪耀着晶莹的光彩。
他的面容有些疲倦但却依然飞扬着风采,他的目光深情而又缱绻,紧紧地追随着那道白影。
她笑了,她感到她的心依旧在有力地跳动,她的眼神仍是绵往时光的远流,但却只是关于西朝所有的繁荣和苍华,她看见了所有的人,却唯独没有她自己。
她看到,他成了帝王,依旧俊美无俦,如骄阳般照耀着整座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