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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苍青帐,渌水营,烟火嚣张,茫茫重雾生。
她回到军营的时候,细细地打量了这整个绿帐,弓箭挂在鼓动的布上,青帐里的色彩也很单调,李宙宇和孙蛮已经汇合,和东岳朝的战火早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北疆。她看到了立于桌案上的墨砚,不自觉地走到那记忆中西帝曾经盘坐的位置。她的脸上有与她父亲相同的神色,只是眉间微露着的男儿英气还稍显青涩。
李宙宇一到营地便往另一个营帐里商讨着该如何防御已经侵入西朝的东岳军队。他显然不想让她加入到这战火之中。
炎夕突然有些了然,他把她带在身边只是为了心安。正如当年,她与母亲跟随西帝出征,总是只能静静地待在营帐内,西帝不愿让她见到战场上的残忍,甚至是一个伤兵的影子。她见到的永远只是战胜后,营里将卒欢庆的豪迈场面。只有她知道,她的血液中有着帝王之家不减的火苗,她也想挂上那泛着金光的盔甲到战场上为西朝的芸芸生灵拼搏。
“你在想什么?”她听到了李宙宇的声音,他已经刮去了胡渣,脸颊光洁了许多。
“怎么不见章缓?”炎夕说道。
李宙宇默不作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此时传来一阵急促地喊声,“将军,将军,章公子服毒自尽了。”
她赶紧和李宙宇奔向章缓的营帐,那青黛般的少年,此刻像秋天凋零的花一般喘着不稳的气息。
“为何会这样?”炎夕瞪着李宙宇,她想,这件事他绝脱不了关系。
李宙宇看着章缓的眼色,有些冷漠。
炎夕问御医,“章缓现在如何?”
御医还在为章缓把脉,片刻之后,他躬身跪在炎夕面前说道,“幸好士卒发现得早,章公子服下微臣的药后,休养数日,便会痊愈。”
炎夕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望了章缓一眼,他合着眼眸,脸色苍白得像宣纸一般,但依旧无损于他清然的俊逸,发紫的唇让他的面容看起来多了几分妖野。
确定章缓无碍后,炎夕和李宙宇独留在青帐之内。她已经猜到,此事绝对与李宙宇有关,一入帐内便开口问道,“章缓对你忠心耿耿,你为何逼他去死?”
李宙宇没有回答,他眼神有些哀痛,但仍是没有开口。
炎夕望了他很久,笑得有些冷酷,嘲讽道,“朱元璋当上了皇帝,便开始弑杀兄弟,你还未登上帝位,就如此对待你的兄弟。李宙宇,这就是你的为人吗?”
她一句一句地逼问着他,他却仍是没有开口。
炎夕又说,“你我虽不算一同长大,但同窗三年,章缓为人多情重义,你入仕,他随你入仕,你出军,他陪你出战,你入宫学习,他也算堂堂皇族后裔,也甘心为你的侍读,你怎能如此心狠?”
她一字一字地像是千根针扎到他的心上,李宙宇的胸膛上下浮动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随后说道,“你刚回军营,想必也是累了,你先休息,我去照顾章缓。”
见他转身往青帐出口走去,她扬高了音量,对着他的背影说道,“并非天下人无情,是你无情。”
他明白她的意思,他是那样的了解她,她只需要动一动眉,他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怀疑他的忠心,她怀疑他坚持出兵对战东岳朝,是为了趁战乱,取下皇城中最高的位置。
而最后那句话像是锋芒的利剑刺入了他的心脏,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这天下,他只有一个敌手,这天下,也只有一个人可以伤到他。
她没有看见他满脸的绝望,更不会知道他的心此刻已经像碎了的琉璃,但即便是碎了,他也不会把碎片一片一片地摆在她的面前。因为那样她会受伤,流血。那倒不如,就这样吧。
李宙宇扬起唇角,笑得有些绝然,大步地跨出了帐营。
夜半时分,炎夕还不想睡,她回想着今日对李宙宇说的话,似乎有些重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是公主怎么能收回。
此时,有一宦官在帐外说道,“公主。”
“何人在帐外,进来。”她严辞说道。
只见那宦官微微地探入头颅。
“小四?”炎夕认出,那是书斋内侍侯墨砚的宦官。“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四端着泛着香味的精致点心,还有一碗她最爱的冰雁糖水。“这帐营内是不能有女子的,太子命我随军伺候您。”小四敬重炎夕,有机会追随她,自是赴汤倒火,在所不辞。
是他?炎夕感到额头有微微的疼痛。她不得不承认,李宙宇不止会打战,更会打情战。她现在倒觉得,自己说他无情竟有点自打嘴巴。
“这是您喜欢吃的冰雁糖水,将军说,北疆天寒,加点入药的小点心,您可以解馋也不会受冻。”小四笑着解释。
她望了望糖水,正色说道,“放下,你就出去吧。”
“是。”小四回头望了炎夕一眼,笑着离开。
半晌之后,她才拿起玉瓷做的汤匙,舀起糖水里的红枣,那甜甜的味道引诱着她。她叹了一声,吃了几口点心,饱了以后,便觉得有些困了。
心中的怒气也被那甜润的味道化去,她还是太冲动了一些。明日,她好好地问问他,可别错怪了李宙宇。
黑暗之中,不断地传来马蹄声,她像是做了一个梦,啸西风不断地仰天啸着,它托着他的主人李宙宇,他穿着将服,好不威武,他朝她回头一笑,那笑意托着雪峰边的朝阳,没有一丝高傲,也没有一丝愁苦,是满足的,是,快乐的。
第二日,炎夕起身,梳妆之后,迈出营帐,只见帐外只有稀疏的一队精兵,炎夕敏锐地察出少了很多人,原本立着的军旗也少了数只。
“人呢?”她走向小四。
小四跪了下来,“公主,您问谁?”
“我问人呢!”炎夕大声问道,又说,“将军呢?”
“将军,将军出战了。”小四笑着说,“听士卒们说,今日是最后的战役,若是赢了,就可搬师回朝了。公主……”
炎夕有些失落,她本想今日好好地与李宙宇谈谈。她没有听清小四后来说了什么,只是开口说道,“我去营帐里,看看章缓。”
章缓已能坐起身来,他黑鸿的眼眸闪烁着,此刻,他正抓着一名士卒激动得说,“你说公主回来了。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炎夕入内,看到他的脸上挂满了水痕,像沾着露珠的青荷叶,脆弱地摇晃着。她走了过去,柔和地说,“章缓,我在这儿。”
章缓的手放开了,声音里有些哽咽,“公主,章缓该死,章缓无能,都是章缓的错。”他激动地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
炎夕有些不忍心,说道,“我那日怎么会晕过去?”
章缓抹着眼泪回答,“我赶到水畔的时候,你已经被那白影掳走了。我本想去找你,但北疆事急,便带着路坚先回了北疆,留在,留在渭水边的士卒怎么也找不到你。”
炎夕很明白章缓的用心,笑道,“你如此做是对的,我知道,宙宇把最精锐的兵马留了下来。北疆军况紧急,我朝的军队本就少他东岳王朝,能多一兵,一卒,都有益处。”
章缓心想,他不懂,他终究怎样都看不透这个女子,又说道,“你别错怪了表哥。昨日,他守在我帐内一夜。”
炎夕沉默了片刻,“他不该逼你。”
“你怎会知道是他逼我?”章缓不解地问。
炎夕笑了几声,“你对他一片忠心,若不是他说了什么混帐话,你又怎会去寻死?”后来她又正色说道,“人命珍贵,蝼蚁尚且偷生,况且,你上有父母,怎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于是,他开口又说,“那日我回到营帐,表哥见不到你,便大发雷霆,若不是战事在即,路坚等人早就被罚以仗刑。我,他怪我护你不周,便说。”他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便说,若你回不来,让我,让我替他收尸。”
炎夕怔住,她有些不敢相信,李宙宇竟会说那样的话。让亲兄弟为他收尸,这的确是世间最残忍的刑罚。
“炎夕。”章缓沉声说道,“请你莫怪表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不必把事都往身上揽。”她安慰他。
“但,但表哥说,回宫之后要处罚路坚等人。”章缓又说。
“此事包在我身上,你不必挂心。”炎夕叹道,李宙宇该是个明君,不是吗?
章缓仍是面露愁色,半晌后,他又说道,“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与你说。”
“你竟然开口了,便说吧。”炎夕笑了几声,他啊,比她大,但总是让她觉得,他像是她的弟弟。
章缓神色急切,他努力支撑着自己羸弱的身躯,借着下滑的力量跪倒在炎夕的面前,他的眼里虔诚的光芒能灼亮无光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