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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尖叫着从床上坐起,萧冷儿早已满头冷汗。茫然的四周环顾一圈,简单的居室,一桌一椅一床,不是她被那人精心布置的温暖的小窝。床边也没有她的身形在等她,但是——
她抬头,头一次见到那人折扇搁在一旁,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她,见她醒来,也只是温柔向她笑,温柔得她的心也跟着微热起来。忍不住抱住他的腰,萧冷儿侧过去靠在他怀中,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我刚才梦到娘,就仿佛还是从前那样,她还在我身边,给我唱曲,教我写字,教我下棋,做点心给我吃。我知道她不会抛弃我的,她不会的。”
怜惜的搂紧她,庚桑楚抚她光洁的额头:“乖。好冷儿,你娘一定也舍不得你,不管她做什么,一定都会想着你,如果真的离开你,也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你不要再苦了自己。”
默默点头,萧冷儿掀开被子起身,庚桑楚连忙拉住她:“你又要去哪?”眉已忍不住再次皱起。
萧冷儿一笑:“去找萧……我爹,此时想必他已准备好要对我说的一切,你放心,我会听完一切之后,再说决定。”见庚桑楚还是皱着眉,心下不由更暖一些,柔声笑道,“不然你和我一起去罢。”
终于点头,再披一件衣服在她身上,庚桑楚便拉着她出了门,生怕她趁机偷跑一般,一路拥着她向萧如歌房间行去。
两人到门口时,才见萧如歌,楼心月兄妹和洛文靖都已在座,显是在等着她。深吸一口气,萧冷儿踏进门去。
萧如歌两夫妻神色都不大好,想必在她来之前已有些争吵,萧如歌仍是勉强笑道:“冷儿,你好一些没有?”
挣开庚桑楚双手,萧冷儿走到萧如歌身边站定:“几位商量这半晌,不知决定告诉我一些什么?”
楼心镜明双手拢在袖中:“五年前剑心诈死,我心中虽有怀疑,却并未深究,她生生死死,若是自己的选择,只要她高兴,那便好。那时我想代她照顾你,但如歌说你有权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他说……”看一眼萧如歌,声音略微一顿,“他的女儿,若是那般懦弱,便是锦衣玉食的当成公主来养着,终究也成不了气候。是以那时我虽极力反对,但你自己决心下山,他却也默许,这些年不曾派人打探你下落,直到此次你大哥因武林大会也下山来。”
萧冷儿看一眼萧如歌,想道,无论她有多不愿承认,两人终究是父女,他委实比任何人都知她更深。
“我知道的就这些。自从二十年前上紫峦山之后,我已经很少再过问武林中的事和昔日恩怨,所以直到现在,才知道思璇也过世了。”楼心镜明声音转低,潺连如水,忽的望了萧冷儿道,“但我也知道,你爹爹这次让你大哥下山,固然是为了武林大会,最重要却是为你,一别五六年,他心中着实挂碍你。”
几人目光都放在她身上,萧如歌眼中一丝希望,却在萧冷儿不甚自在转过身去同时磨灭下去。犹豫半晌,萧如歌终于还是低声道:“从你懂事以来,便以为你娘没有了从前的记忆,只是和你二人相依为命。但我却知道,她心里什么都记着,在你还小的时候,担心你的身体,不忍心抛下你。后来你越发的聪明伶俐,她这才觉出放心。诈死离开,只希望你能和我们过上新的生活,但她自己,却终于放不下前尘往事,还是追寻而去。”
萧冷儿心乱如麻,这一日发生太多事,现在回想,即使冷剑心从未失去记忆,那却也不是甚怪事。她学识渊博,才智无双,自幼传授她各方面知识,哪里相识什么都不记得之人该有的模样?只因她是最敬爱的母亲,是以她从未去怀疑。
半晌萧冷儿终于问道:“她现在何处?”
几人目光一同看向始终沉默不语的楼心月。楼心月方一挑眉,萧冷儿已有些微凉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去与你赶那时间,如今你们之间有甚恩怨,我已不想知道,只想要一个真相。”
楼心月心下不自觉松了口气,对眼前这孩子,他委实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对她:“你想要去哪里?”
“这却是我自己的事,总之不会与你们同路便是。”转向楼心镜明一揖,萧冷儿也不肯多望她一眼,“我先前答应你要一起去苗疆,只怕得作废,盼你莫要怪罪于我。”
楼心镜明只是摇头。萧冷儿此刻神色平静,轻描淡写模样,丝毫不复先前激动,但她越是这样,众人心里反倒愈发惊疑不定。
只说晚饭时再过来,萧冷儿便又回房去。推说要休息,却是连庚桑楚也拒之门外,见他无奈走远,萧冷儿狠一狠心,关上门。
她需要一个真相,这个真相可能关乎他们几人的一生。圣沨的真相,烟然的真相,楼心月不愿她和庚桑楚一起的真相,她母亲的真相。一觉睡醒,总觉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事,欺着瞒着哄着骗着都好,却不该由他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承担。
萧冷儿怎会愿意自己被当成一个傻瓜?她绝不能!
傍晚时萧冷儿入了厅中与众人同桌吃饭,不时与庚桑楚洛云岚说笑几句,萧如歌几人留心观察,却也并没看出不妥来。倒是楼心月兄妹说起明日行程,萧冷儿甚感兴趣模样,不时插几句嘴,和几人讨论些风景名胜,笑说自己若得出空闲,必定也要前往去看看。
萧如歌首次踏下紫峦山,纵然还未表明是否与楼心镜明同去苗疆,想来短期内却也不至返回紫峦山。饭后萧冷儿与众人再聊一阵,这才回房去。庚桑楚欲跟上前,却被楼心月喝住。只道他堂堂楼心圣界少主子,却整日围着个姑娘打转,羞也不羞。庚桑楚纵然担心萧冷儿,替自己形象着想,终于还是坐定。
他既然不动,扶雪珞自然更不能动。敌友且不论,庚桑楚与萧冷儿自上少林,之间亲密态度向来不避讳旁人,扶雪珞但觉难以如往日那般举止随意。
这些小儿女心思自然逃不过楼心镜明眼睛,看得几眼,却也只在心中叹息,这扶雪珞,当真是个君子,这般谦让进退有度,难怪先遇萧冷儿,却也只得她当作一个知己。
众人聊天这当口,一人却已悄然从侧门出去,趁着明亮月色连夜下山去。
直到各自散去,庚桑楚这才行至萧冷儿门口,敲了半天无人应答,他方觉不对,进得门去,仍是那一桌一椅一床,却连最后一丝人的暖息也已散去,桌上一张纸条,却是留给他:“我于紫峦山一行,勿念。”
她竟然九个字便打发了他。庚桑楚也不知该怒还是该笑,怔得半晌,手中字条被人夺去,这才惊觉抬头,却是扶雪珞,后者同样一脸苦笑:“我早知她放不下此事,哪耐得下心思等到明日。”
不那么客气夺回字条,庚桑楚折扇展开,挑眉看他:“你预备如何?”
扶雪珞看一眼这房子,冷冷清清,人去屋空,他却总觉似还留了些她的气息。就如同他明知这张字条不是留给自己,握在手心,却依然有隐隐发烫的温度,让他摔也摔不开,放也放不下。
她从来没有对他有过责任,总把那距离止于朋友,便也使得他站在原地,踌躇不得前进后退。
不知过了多久,庚桑楚听那人清淡声音道:“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时,是在云岚的婚礼上,那时她问我们对于心上之人和朋友的态度。她是随性洒脱之人,我明知她不会喜欢上那样的人,却还是退了那一步。明知不该,但我确实退了。”
忍不住抬头仔细打量他,仙人般清姿,白衣胜雪的少年,庚桑楚忽然想道,这般神仙人物竟然得不到心头所爱,任谁也为他心痛惋惜。但他确确实实是君子,坦白,正直,并不是不知道该如何讨喜欢的女子的欢心,但却从来在任何人面前都做最真实的他自己。
扶雪珞这样的人,从来都以旁人为先,朋友和喜欢的女子,他选择朋友,因为朋友关乎别人,喜欢的女子影响的却是他自己。武林和萧冷儿,他同样选择武林,因为武林是天下人的武林,萧冷儿对他如何,却只在他自己的心。
庚桑楚忽然从心底对他生出敬意,这是个可敬的对手,他从不该小瞧他。
“我不知道是因为你与她之间有缘,或是我同她之间无缘,但我不相信这些。”扶雪珞转过身来,笑意温良,如江南和风,“我退了一次,这一次不想再退。你们之间再怎样都好,我却不愿放弃。我长这么大,甚少顾及自己的喜好,此刻却只想要顺着自己的心意去找她。”
庚桑楚目光一闪:“放下武林盟的一切?”
“我相信爹爹和云岚可以打理一切。”扶雪珞点头,“那日紫皇他老人家说,武功正如人心一般,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