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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八天我不再夜夜上到他楼顶,而是躲进他卧房中床底下的秘道。那人、那人实在荒唐,夜夜与女人……但即使那般,他的房门周围已然布满高手。我在那秘道中呆了足足五天,没有带食物,也没有水,加上精神上的折磨和每晚听他们淫声浪语,几乎崩溃。第六晚时,我浑身已然只剩最后一丝力气,心知再不出手,我就绝没有机会了,那时心中的害怕也不知不觉丢个精光,昏头昏脑,便冲了出去,至今我仍回想不出,那时究竟是怎样一剑便杀了他,然后提着他的脑袋突围而去。”
“至于他家的财产,却还是问心帮我取得,在我回总坛见圣君的前一刻,把那东西交给我。那件事中我只学会了一样事情,便是以后无论走哪里坐什么,身上总是不会忘记带食物。带水总是不方便,于是就把和了水的饼用油纸包好。那样,心里就再也不会有那时一剑刺向那个人的时候的绝望和恐惧。”
两人双手紧握,萧冷儿怜惜的看着他:“你记不清是怎样杀他,只因每当你想起他时,心中便是困顿到绝望的情绪,让你没有办法再想下去。”
“被带进楼心圣界之时,我还只是婴儿。三岁的时候,便被关进只有我和一只狗的房子,一天一夜之后,从那房里出来的是我。然后是狼狗,狼,老虎,最后是人。很多很多,我都忘了具体的情形,但总记得很清楚,最后从房间里、从天牢里、从森林里、从悬崖下面,活着走出来的人,都是我。一直到我执行第一次任务的时候,那年我十一岁,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人。但总没有那一次那样深刻的记忆。”
萧冷儿心中疼惜,却不止为眼前这人:“你从小,便是这样不爱讲话吗?”
“也……不是。”考虑半晌,少年眼中亮光星星点点,轻声道,“小时候不懂那么多,只觉得苦,无尽的苦。问心他,他总是爱笑,又很爱闹,有他在的时候,虽然烦,但不知不觉时间就会过得快上许多。就像他帮我去拿帐簿,偷偷给我吃的喝的,在我门外烤红薯,帮我治伤。我只会杀人,所以是圣君最器重的杀手,但之前之后那些麻烦事,总是问心在做,他从来不说,于是我也不跟他说谢谢。小时候,很爱听他讲话,后来就越发少了,他还是帮我善后,但我们却很少再坐在一起说话。他……其实他的笑容就像你一样,性格也是。”若不是今天说起,也许他就渐渐忘了,忘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人是他从来不承认、却也否认不了的身边唯一的依赖和温暖,忘了他其实一直很照顾自己,照顾到自己越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忘了他明明也需要关心、需要照顾,但从来不会表现出来,忘了他其实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一直不开心,忘了……直到遇见眼前这个姑娘,他才又会像很多年前,半夜在自己房前烤红薯把自己勾引出去那样的笑起来。
萧冷儿回头,看着身边神情怔忡的少年。
圣沨复冲她一笑:“说了才发现,你们真的挺像的。”
“一点也不像。”摇了摇头,萧冷儿笑容中有些苦意,“我怎能和他比。”她靠在少年身上,眼中神采如梦似幻,“大哥哥一定不知道,我呀,其实总是臭屁得不得了,一向都认为再也没有别人笑得比我更迷人。可是认识他的时候,他那样笑着看我,我突然就觉得沮丧极了,原来果真有人比我笑得还要好看啊。那时我看着他,就突然忘了身边的一切。”
“情人眼里出西施。”圣沨苦笑,难得幽上一默。
萧冷儿却是落落大方:“是啊,在我眼中,大哥纵如天皇贵胄却只是兄长,扶雪珞飘然出尘胜九重天仙也只是兄弟,小岚岚胸襟洒脱世间少有,是我永远的知交,大哥哥你清美不似人间,我也把你当作亲人一般。却只有绣花枕头,能让我整个人整颗心都牵着绊着挂着碍着,他真心一笑我就如喝了蜜糖一般,他一有思虑我便吃喝难咽,他滥造杀孽我宁愿替他赎罪却难以怪他半分,他难受了我无论作何总要博他开心,他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我与他为敌自为敌,对他的心意却绝不会改变半分。”
这一番话,她如此娓娓道来,除了剖白自己心意、在这般难景下开怀于自己,又何尝不是察觉到圣沨的心思,有意让他断了念头,毕竟她待圣沨总有几分连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特别之处,又怎肯直接了当伤他的心。
圣沨只听着却无甚表情,半晌淡淡道:“问心从前受了许多苦楚,但如今总算有福气。”
“是我有福气。”抚着自己胸口,萧冷儿柔声道,“有福气的不是他,是我。他身边有许多很好的女子,陪伴了他很多年,我真高兴能在还不太晚的时候遇到他,更高兴他能喜欢上我,虽然他从未说过喜欢的话,但我心理面却是知道的。”
圣沨直到此刻心中才算惊痛,只觉满嘴苦涩,忽然想到他们刚刚遇到的那一晚,她待他的神情,如果她第一个遇到的是他……
萧冷儿却自悠悠叹口气:“我就这般凭空消失,想必大哥与雪珞几人都会指责扶老头的不是,这当儿只怕尽数在找我吧。”
圣沨收敛心神,淡淡道:“只怕问心也是会来的。”
萧冷儿眉头一皱:“那晚我落下之,时想必大哥立刻就跟了下来,但我们互相却并没有见到,那洞口只怕是有些玄妙。大哥一行人失了我踪影,定然心神大乱如无头苍蝇,但庚桑楚与你一般是绝顶的杀手,原本擅长追踪,而且越是这种时候,他想必会更冷静,若大哥几人是跟着他一起,要沿着我们走过的路来也并非难事,若遇到那怪兽……”
“问心诡计多端不下于你,萧泆然扶雪珞几人俱是绝顶的高手,若是他们都在一起,你也不必担心其中会有谁吃亏。”圣沨了解她心中所想,虽是出言安慰,声音仍是淡淡。
萧冷儿愁眉不减:“即使如此,他们也不可能找到我们。”
“为什么?”圣沨不由有些好奇,他自然了解庚桑楚的本事,却同样明白萧冷儿的智慧。
萧冷儿叹一口气:“我出发之前,心中明了这林中的凶手非同小可,于是找洛云岚要了威力很强的火药。我们掉下来之时那石室想必至少也被炸塌了一半,那个臭家伙颇有灵性,这地道之中又到处是机关秘道,它必定是不会留着原来那石室让别人轻易找着的。更重要的是,我们跃入池中那一霎那,我看到那个臭家伙眼中很是慌乱,这其中必定有隐情,我怕那石室此刻早已被它密封了。”她一拍大腿,“对呀,我先前定是糊涂了,怎没有想到这一点!那臭东西长期呆在那里,我们进入之时它展露那么大的敌意,而且那水池也是故作玄虚,如此一来,那臭家伙想必是在守护什么东西,而那东西就在这水池之下!但既然如此,我们已然破了它的机关,它本来更该来追击才是,为何反而没有行动呢?”
圣沨这才记起两人是如此下来,连忙问道:“你怎会想到从那水池中跳下来?”
萧冷儿耸耸肩:“开始我也没有注意那水池,后来臭家伙作势把我往下扔引你来救我,我这才多看了两眼,然后你过去之时它如果把你也抛进水池,岂不省事?但它却没有,于是我又再看了两眼。你跟它打斗之时,我就在想,那石室中明明阴寒之气极重,先不论水池中的水是怎样加热,它其中若果真是沸腾的热水,室中至少也该有水气和暖意,但即使我被举在水池之上的时候,也完全没感觉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原因可以解释,那便是水池中根本没有什么水,根本就是给人眼前制造的幻觉。况且那时你情况危机,若留在上面,你我必死无疑,于是我下决心一试。又怕那水池中另有机关阻挡,于是先投下火药再拉你跃下去,那样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她此刻言谈侃侃,又哪里还是刚才那一心念着心上人的小女子?
圣沨神色奇异看她半晌,摇头道:“这般智慧之人,我也只见过两个而已。”
萧冷儿偏头笑道:“楼心月呢?”
“他太难测,我看不清。”他声音淡淡,萧冷儿心中却是一凛,喃喃道:“没错,他太难测,就连我也丝毫看不清,庚桑楚跟随他多年,想必了解他比你我要多。但他究竟为何要待我有些不同?”以楼心月今时今日身份地位,自然不会做对谁虚与委蛇、笼络人心这等不入流之事,至少不会由他自己来做。
这件事又岂止她一个人奇怪而已。圣沨沉默半晌,道:“我曾经见过楼心镜明的画像,你和她……很相似。”
“那只是巧合。”萧冷儿烦躁的挥了挥手,“这些我都早已想过,全然不对。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