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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冷儿一直倚在庚桑楚怀中,听到此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庚桑楚搂紧她,蹙眉道:“要不要离开,剩下的,你……”
“没事。”握住他的手,萧冷儿摇头,今日之事,她怎能不弄个清楚明白。
凝视着萧冷儿,楼心镜明目光中全是悲切的温柔:“我生下女儿不久,剑心终于醒了过来。可是她的神智早已不清,只是唤着她的孩子。那个样子,那个样子……我和如歌只是看着,都几乎要陪她一起疯掉。剑心,那样坚强的热情的大方的光彩湛湛的剑心,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本来该是富甲天下的大小姐,她还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她更应该是紫皇的妻子,是谁让她吃那么多苦?是谁让她变成这样?我想到冷家被灭门的情形,想到她找我的情形,想到她被大哥囚禁我后来看到她生不如死模样的情形,我们兄妹,欠了她数不清的债……”
她看着萧冷儿,所有人都看着萧冷儿。萧冷儿身体抖得如同糠筛。
楼心镜明声音极轻,落在众人耳里,却无疑炸雷轰然。
“没错,就如同你们想的那样,我把我的女儿抱到剑心面前,告诉她,这个就是她的孩子,是个女儿……”
萧冷儿咬住下唇,最后一丝血液也从她脸上抽走。她固执的站在原地,只想把这故事听得完完整整。
“后来发生的事,大概你们都能猜到了。不错,我装疯卖傻十几年,终于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于是抛下陪我十年的宝贝女儿,独自前去寻找线索,再去苗疆,查清楚了一切,陪着思璇,一直到今天……”抱着圣沨,冷剑心声音如同梦呓,“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枫儿。他跟楚儿一起来拜祭思璇,那一次是他们即将离开苗疆去中原部署……从那时候开始,我发现心理被那个畜生占据那么多年,我自己也变得不像个人了,见到枫儿,我是高兴,是难以置信,可是我想得最多的是,原来老天毕竟没有亏待我,原来我果真可以报仇的,果真可以!这三年来,我无数次的问自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利用,就算三年前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没有认他。如果是这样,被我报了仇又有什么意思?可是我没的后悔,是不是人其实也没什么紧要的,行尸走肉,我当了二十年,就算我丧尽天良,就算我要下地狱,也要把楼心月一起拉下地狱!”
楼心月身形硬如石雕。
“你不是爱我?你不是恨我不爱你?我告诉你,其实我很爱你!我这一生从没有爱过别人!你不是想折磨我和大哥的儿子?那是你自己的儿子,就算你欺骗自己一千次一万次,他依然是你的亲生儿子!楼心月真是了不起,本事通天不说,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跟你一样的怪物,满手血腥,见不得人,见不得光!总有一天,你们楼心家会全部毁掉!毁得一干二净,没有人会怜悯,也没有人会记得!”
冷剑心猛然转过身来,在萧冷儿面前跪下,痛哭失声:“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而是把所有关心和信任全部给了我的女儿,你杀了我吧!我没有想过你会来,我没想过你会揭穿。这真相如此残忍,我真的宁愿瞒你一辈子。冷儿,你杀了我吧!”
退后两步,萧冷儿甩开庚桑楚的手。她脑中全是混乱,半晌捂了嘴,勉强问道:“你……你叫我冷儿,不是枫儿,所以是说,从一开始,你就一直是清醒的,你想要一个寄托,于是、于是就把我……”她紧紧盯着冷剑心,希望她能对她稍微仁慈,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是她哭着点头,哭着承认。
慌乱的踱步,萧冷儿不时的搓着手,目光望向萧如歌夫妇,立时却又转开:“你们也许、也许早就知道她是故意装成那样,或者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一个为了让她开心,一个为了还债,于是把我交给她,然后、然后看我整日陪她,我恨你们,我隔三岔五的找茬,我甚至行刺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你们,一个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另外两个就像看笑话看小丑一样的看着我。装疯,卖傻,是这样,是这样……”
楼心镜明满面泪痕,上前一步:“冷儿……”
“不要叫我!”猛地大吼一声,声音尖利。萧冷儿整个人立时却又软了下去,低低重复一遍:“不要叫我。”
众人默默无言,各个盯着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呆坐在地上半晌,萧冷儿方勉强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是故意的,娘、冷、她……她一直很痛苦,不愿意面对现实的世界,我可以理解,真的我可以。你们不愿意告诉我真相,是为了保护她,不愿意她再受刺激,也希望我好好待她,我明白。其实你们都没有做错什么,可是我……”可是她不是圣人,她真的完全可以理解,但不代表她可以接受和原谅。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七岁的女孩子,不管她努力想让自己的心胸有多么宽广,想让自己有多高尚,可是她真的做不来这样快的面对和接受,她真的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过往的一切在她眼前一一闪过,她明知自己此刻,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她目光再转向那个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他也正看着她。
两人对视一会儿,萧冷儿也不知为何,眼泪就湿了面颊,却还是绽给他最美的笑靥:“我们、我们是表兄妹。可是没有关系,从一开始,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有一天可以嫁给你。所以最多是,回到原处而已。我其实想说,就算是这样,也希望、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庚桑楚不由自主上前一步,蹙了眉头:“你……”
“我打算离开一阵。”站起身来,萧冷儿强打笑脸,目光从圣沨,洛烟然,扶雪珞等人面上扫过,“你们多保重,也不必找我,我想,我还是会回来的。”
扶雪珞几步行到她面前:“冷儿……”
“雪珞!”打断他,萧冷儿微笑望着他,“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这份情谊是不会变的。此番与你同生共死之情,我铭记于心。”
她上前大力抱一抱他,再多行几步到圣沨面前,两人紧紧相拥:“保重!”这刻他们同病相怜,也许内心里那感受,再没有人比彼此更了解。
直到萧冷儿身形渐远,终于消失不见,庚桑楚这才负手淡淡道:“今日解开我们心中的疑惑,也让我们了解一切我们应当得知的事情,多谢你们。不过你们之间的恩怨,却不必在我们面前解决。”
他转过身来,面对众人:“听着,圣沨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也不必到此时再来跟你这心早已死掉之人续母子之缘。他唯一的亲人,是我这大哥。我话说到这里,不管从前还是日后,他都是我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再向扶雪珞和洛烟然颔一颔首:“我们走。”
几人行得几步,庚桑楚再度停下身,也不回头:“萧冷儿如今既然想要清静,若有人胆敢去骚扰她,莫怪我不客气。”说完这句话,才当真大步离开。
余下的众人,这些年恩恩怨怨,如何分解,却又另当别论。
只是,萧如歌无不惘然的想,今日让一干人得知旧事种种,却不知是对是错。
第三卷 人间世
第一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最后楼心月和冷剑心之间恩怨究竟如何解决?冷剑心是生是死?
手中折扇轻展慢摇,风生水起,庚桑楚笑颜皎皎如朝露云霞,半晌优雅耸肩:“你问我,我又怎会知道。”
原镜湄原本眼睛瞪得极大,一听此话立刻泄下气来,明知他若说不知,那便是真的不知,又恨又恼的剜他一眼:“你为何不查探清楚?”
呷一口茶,庚桑楚吟吟笑道:“此事我原本就无甚兴趣。他们是生是死与我何干,如今时机正好,我却有更重要之事。”
原镜湄嘀咕道:“巴巴的抛下我们回总坛这许久,做牛做马还一身是伤,你此时却来说没兴趣。”
手中折扇顿得一顿,庚桑楚笑意如常:“我当初追查此事,原本也是想了解个中究竟,为日后做个打算,这目的既已达到,你又何必再多问。”
原镜湄却不肯罢休:“你从中又得到些甚?”
庚桑楚眨一眨眼:“至少这第一条何处,如今便已出来。圣君大人豪言壮语,我等自然要尊崇。”
“这天下胆敢连圣君都利用的人,除了你还当真找不着第二个。”原镜湄摇头苦笑,“前些天我见过圣君一面,却总觉他像变了一个人。”
“他没有变。”庚桑楚淡淡道,“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而已。我从前在取舍之间始终拿不定主意,这一次无论圣君还是萧如歌,叫我大开眼界之余,反倒下了决心。”
瞅他片刻,原镜湄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