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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继续闷热闷热并百无聊赖地等。
直到府外锣鼓喧天时,喜娘才将一方绣着金丝牡丹的大红盖头搭沉甸甸的脑袋上。
于是头顶上又添了一道重物,视线顿时跟着一暗。
喜娘扶了从屋里出门,絮絮叨叨说着吉祥话。亦步亦趋地跟着,没留意她到底是絮叨着什么,只瞅着眼皮下那丁点可见的几步路,生怕踢着绊着个什么,不留神摔个大马趴,就不大好了。
但到底是多虑了,自出了门这一路上,除去偶尔冒出来的几只不晓得主是谁的脚,这路再没那么平坦再没那么顺畅。
于是就这般顺畅进了那顶轿子。
轿子一路往梁王府去,大街上十分地欢腾,约莫是百姓们纷纷赶过来凑热闹。但碍于秦璋的脸面,也无法揭了盖头挑开轿帘去看看这十里长街到底是有多么地欢腾喜庆。
因梁王府离着将军府并不算多远,所以还没等到昏昏欲睡,轿子便咯噔一声落了地。
外面照样是唢呐喧闹,微地一凛,忽然省起秦璋此时是该向轿顶连射三箭。
可万一,他不慎抖了一抖手,这箭穿门而入,岂不死得冤枉。
然正自思量间,却恍然听得重重一声闷响,紧接着轿子一颤,轿门便被拉开。
盖头下,探来一只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缓缓伸出手去握住,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心头稍一宽慰。
秦璋牵着一步步上了石阶,入了王府。跟着他的脚步,脑子里却纷乱一片,嗡嗡地叫个不停,许多片段自眼前匆匆而过。
愣愣着由着喜娘搀扶着软垫上跪下,听着礼官高声唱喝着拜天拜地拜高堂。
与秦璋双双伏身叩拜,俯身间,盖头扬起一角。望着他神采飞扬的侧脸,一时彷徨且欣喜,
这遭郑重地三个头磕下去,便是千山万水,白首不相离。半生因缘纠葛,如同缠绕的藤蔓,将两个绑一处,挣不开也逃不去。
喜娘搀扶起身的刹那,恍惚看见满院子飘散的梨花下,高高扬起的秋千。秋千下,秦璋负手而立,唇角漾着飞扬的笑意,坐秋千上,半长的发挽成两个圆溜溜的髻。
与他,都还是年幼时的模样。
失去意识前,朦朦胧胧看见秦璋惊慌失措的面容,花花飞掠而来的身影遮盖住了一方天光。
眼前的光亮一瞬间消逝,黑暗里,仿佛有火光灼灼。深宅大院与荒郊野岭面前交替,一样滔天的大火,一样沉寂的夜空。映红天际的火光里,是谁的惨叫声令痛彻心扉,又谁一袭红裳饮鸩而亡。
奔走望不见头的荒野里,笙旗倾倒,枯骨遍地,狼烟远远燃起,耳畔翻涌着苍凉的喊杀声。是谁牵起的手,问要不要活下去,又是谁刀光剑影里,护得半世安稳。
刹那间,秦璋的面容如水波眼前晃动,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拼尽了气力追赶着他,问他究竟要的是什么,究竟将搁了什么位置。
奔跑中,猛然下坠的失重感让恍惚抽离了扭曲的场景。
睁开眼,一灯如豆。
龙凤烛已将烧尽,哔啵声静谧中格外清晰。
恍惚一阵,才觉出此时正和衣躺雕花床上,盖着的是鸳鸯戏水的缎面云被,枕着的是,唔,秦璋的一条手臂。
他阖着双目,脸色不甚好,烛火下,也是惨白惨白的没有血色。
愣了愣,慌忙抬手去晃他,生怕是他出了什么岔子。
秦璋猛地睁开眼,初初望着时,眼中有片刻的迷惘。
将手覆上他的脸颊,哑着嗓子问:“咱俩这可算是成婚了?”
他怔忡了一瞬,神色逐渐缓和,伸手反复摩挲着的发际,眼中漾着满满当当的留恋。
摁了摁额角,嫌弃眼皮来望着他,“狐狸,十多年前的那场宫变,是不是一早就默许了安木金的计划。酒儿公公势必要死,而,也势必要远离北戎?”
他将手停耳畔,默了许久,唇边缓缓攒起一个苦笑,他说:“纵然盼着什么都不要想起,但老天却总是要事与愿违。”
洞房花烛,原本该有的甜言蜜语被一句话搅得乱七八糟。但白日里这一晕倒是叫想起了曾经的许多往事,不敢说已事无巨细地回忆起来,可顶重要的那几件,却也一件也没落下。
晓得了细枝末节,心头免不了要凉飕飕一片。可即便如此,也已然走到这一步,继续矫情下去对谁都没有益处。
但一贯擅于粉饰太平,于是伸手解了秦璋腰间玉带,说:“世都道春宵苦短,所谓洞房花烛,必也不是叫咱两个干瞪着眼,两两相望罢。”
秦璋勾勾唇角,翻过身抵住的肩头,眯了眯一双狐狸眼道:“这么,可莫要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总觉得写的很艰难,卡文啊,好容易给卡出来了
82第七十九章 赋闲
日光稀薄;趴床上望着那一方沾了血的白喜帕;委实含恨。
揉着酸困不已的腰再望一望正好整以暇系起腰带的秦璋,怆然道:“秦狐狸,是与有仇么?”
他闻言淡淡一笑,俯身下来舔了舔破皮的嘴,说:“要是这样就算有仇;那倒盼望这仇再深些。”
“……”
赖被窝里不肯动的时候;秦璋摆了封信跟前。
字条是花花留下的;他说一向不喜欢挥手作别那种郁结心的别扭;所以这才不辞而别;叫没事不要挂念他,他会若虚山上专心饲养动物。
捏着花花的信,难免就有些伤怀;秦璋床沿上坐下,顺了顺的头发说:“小狼崽已差看顾着,得空就去瞧瞧,这么多日子,都不常见它,仔细回头认不出了。”
想了想,说:“能不能再差给它打一块牌子,挂脖子上,牌子上敲上豆包俩字,想了很久,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豆包。”
秦璋望着,顿了好一会儿,才正色道:“豆包,这个名字很合衬。”
亦深以为是。
据说因喜堂上轰轰烈烈地当众倒下,所以老皇帝大手一挥,免了入宫去问安这个繁琐的程序。
但其实思量着,他也是不怎么待见的,此番正是顺水推舟,两厢合宜。
只是府里的规矩省不下,苏姮一早要来跟敬茶这个事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老实讲,对苏姮是不怎么喜闻乐见的,何况是一大早这个神清气爽的时间段里。
可秦璋只是操了手看着,半点也不见他有忧心的迹象,一时就疑心他这是要隔岸观火。
因起得晚了些,所以苏姮便花厅里候了许久。出门前,九宝喜滋滋地推门进来,望了望秦璋,又望了望,作个揖对道:“主子。”
秦璋斜睨他一眼,哪知这个墙头草立刻改了口,重新见礼,“女主子。”
不禁咋舌,“九宝呀,这要是打起仗来,看是头一个就要叛变的。”
九宝置若罔闻,叹了一声说:“总算把女主子等来了,九宝终于能脱离苦海啦。”
疑惑地望向秦璋,他兀自捋捋袖子,恍若无事。
但许久后,才晓得,秦璋自离开京城时,便将九宝拱手送到苏姮那一头,任苏姮欺压了他好些时日。至于秦璋那个九曲十八弯的用意,却都是后来的事了。只是此时一进门,九宝就算是从苏姮那头解脱,巴巴地凑到了跟前来。
花厅里,与秦璋上首坐着,丫鬟们沏了茶搁手边,苏姮大腹便便地厅下坐了,时不时又要拎出方帕子来抹了抹额头丝毫未见的汗。
端了茶碗滋溜溜喝了口,润润嗓子道:“唔,那什么,咱几个坐这儿到底是要作个什么来着?”
苏姮闻言,甚艰辛地扶了扶腰从椅子上站起来,接了丫鬟递上来的茶碗,对着稍弯弯膝盖,说:“本来是应该妹妹向姐姐敬茶的,可眼下妹妹身子不妥,所以……”
稍整了容色,也与她端正道:“从前就听闻苏夫将府里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半点规矩都错不得,怎么今次到了这儿就掺水了?”
言罢,觑了眼秦璋,他正自垂眸喝茶,对苏姮紧皱着的眉头视若无睹。
偏了偏头望着苏姮,也陪着秦璋不紧不慢地喝茶,喝下去半盏,再着了九宝来添水。
“苏夫这么站着,不累?”
苏姮脸色变了几变,咬咬牙端住了茶盏向前走几步,由丫鬟搀扶着跪跟前,抑着声音道:“姐姐请用茶。”
接过茶盏,呷了口顺手递给九宝,看看苏姮说:“见今行这个礼给,自是受得起,也没委屈了。另外,苏夫原本就长了几岁,这么姐姐妹妹地喊,听着实不大合衬,往后见面了就随他们称一声‘王妃’,思量这也没坏了礼数。”转过头瞥了眼秦璋,柔声道:“说,是不是啊,夫君?”
秦璋端着茶盏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抖,继而沉声道:“府里的事就随作主。”
于是苏姮彻底面如死灰。
待着晌午那场虚礼了了,秦璋径自就去处理他的公文,则喜气洋洋地王府里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