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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戈把报纸放在一边不解地问道:“那你说我们厂阶级斗争有什么新动向呢?我看不出来。”
“你平时没有听到别人有什么议论吗?”
“没有。我成天不是上班就是打球,哪有时间听那些闲话?”
苟复礼大为不满地说道:“铁戈,叫我怎么说你呀?毛主席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到工人中间去听听,再到食堂去看看那些大字报,什么都明白了。”
“那你先跟我说说行吗?”
苟复礼神秘地一笑道:“我说什么?不用我说,我刚才不是说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吗。毛主席说过,‘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则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不要以为我是个科长就比群众高明到哪里去了,也不要以为党委成员就比普通工人强多少。我现在抱着先当群众的学生,后当群众的先生这种态度,这也是毛主席说过的话。对于厂里现在的情况我这个党委成员不便乱表态,当然啰厂里的运动还没有真正开展起来,我也不能下车伊始哇哩哇啦,还要看运动的发展情况再说。总之一句话,年轻人就是要听毛主席的话,关心政治,关心国家大事,积极地投入到批林批孔运动当中去。抗战期间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参加批林批孔运动这是关系到无产阶级红色江山永不变色的大问题,是不是也能用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来衡量一个年轻人的政治觉悟呢?好好干,将来我当你的入党介绍人,培养你入党。”
苟复礼这番云遮雾罩的话一是要铁戈起来参加运动,最主要的是他想把火引到王为人身上,以搞垮这个最大的竞争者。他把铁夫抬出来就是要把铁戈拉到自己这一边来,如果铁戈参加了这场运动,以他的个性和号召力肯定是个敢作敢为的角色。而苟复礼和铁夫的关系是在解放初期就建立起来的,在运动中铁戈肯定不会造自己的反,这是一个绝好的挡箭牌,文革期间就发生过这种事。利用铁戈等人既可以造王为仁的反,又能保护自己,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苟复礼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但话又不能说的太明,所以他用一些大道理来激铁戈,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为我所用是很聪明也是很绝的招数。在解放后二十几年政治运动的风雨中苟复礼之所以能大旗不倒,而且稳步地从一个农村土改队员进入县委,再到设备厂当上了科长还成了党委班子成员,当年那么多土改队员都还在农村,他却能平步青云这不能不说是他为人处世十分精明。所以他不能说是他点名让铁戈参加批林批孔学习班的,那很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只能一步步引诱铁戈参加运动。搞得好可以把王为仁拉下马,搞出了问题那只能怨铁戈自己是反潮流战士,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再者说了,中央文件和报纸上都号召全国人民参加批林批孔,我动员他参加也没有错,这就是苟复礼的如意算盘。苟复礼这一手叫引而不发,因为他那灰暗心理不能明说,只能引导铁戈往那方面走。
铁戈做梦也没有想到苟复礼会算计自己被他当枪使,还把他当成是爸爸的老朋友。入党当然是件好事,这是铁戈几年来梦寐以求的。当然他也没有一下子投入到运动当中去,而是去参加了批林批孔学习班的会议先听听别人怎么说,实际上他还不怎么想参加政治运动,当年姜军参加红卫兵就是血的教训。
学习班这个词在文革期间早已用滥了,铁戈知道学习班这个词,但并不知道学习班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这个学习班就是没完没了的学习中央文件、批林批孔材料、省委领导三。三零讲话。
王为仁照本宣科后要大家再集体讨论,就这样开了三天会。李麻子在采取拖的策略,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拖不下去了再作道理。
谁知水机车间代表蔡光君站起来质问王为仁:“《人民日报》二·二社论上讲了‘各级领导都要站在斗争的前列,把批林批孔当作头等大事来议,当作头等大事来抓。’这种天天读报式的学习班还要搞多长时间?为什么党委成员除了你王为仁以外都没来?现在已经是四月了,厂党委对批林批孔运动到底是什么态度?是否还要用这种读报的形式敷衍这次运动?厂党委究竟有什么具体部署?我厂是七零年组建的新厂,新厂有没有阶级斗争?在运动中除了批判林彪孔老二以外,怎样联系我厂的实际情况?”
王为仁本想照本宣科一番然后走人,蔡光君提出这几个问题让他措手不及。
电机车间代表蒋平也站起来质问:“省委领导三·三零讲话报纸上有,我们自己会看。孔丘杀少正卯的故事全国都知道,不劳王主任亲自宣读。我们要质问厂党委,全国各地的运动开展得如火如荼,我们厂为什么却是冷冷清清,时至今日我们才开始学三·三零讲话,厂党委究竟是何居心?”
这两人一发言,使会场秩序顿时大乱。
铁戈听到“是何居心”时笑了起来,诸如“居心叵测”、“居心何在”之类的词汇在文革中早已滥觞,无论是大字报还是批判稿这类词汇已成俗套,现在听到了仿佛又回到文革时代,所以忍不住笑了。
慌乱中王为仁答复道:“我代表厂党委欢迎大家提意见,对于蔡光君、蒋平提出的问题我要请示李书记。关于新厂有没有阶级斗争的问题我现在就可以答复大家,新厂也有阶级斗争。原水校留用人员竺彬一直贼心不死,为他当伪保长的父亲翻案,他自五二年从朝鲜回国后一直到现在没有哪一年不写申诉不上访,哪怕是在文革中他仍然是翻案不止。这是个典型的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大家说这是不是阶级斗争在我厂的反映?”
王为仁说这番话时那神态义愤填膺,那语气铿锵有力,大有与阶级敌人不共戴天的气概。
话音未落蔡光君又站起来发表意见:“刚才王主任说到竺彬的问题,这个问题从五二年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竺彬为其父翻案从武汉一直到北京,上面的大干部都没有给他定性,我们又怎么能搞出个结果?竺斌为其父翻案从武汉一直到北京,上面的大干部都没有给他定性,我们又怎么能搞出个结果?他的问题也许是真有冤情,有冤就要诉,你凭什么不准人家伸冤?况且竺彬即使有问题也只是个人问题,他就算有问题充其量是个死老虎,我们搞运动不是为了搞竺彬一个人。你指使我们搞竺彬,实际上是在转移斗争大方巷,转移斗争矛头,这是文革中的老套路。我们现在注意的是厂党委在这次运动中的态度,而不是竺彬这个人的家庭琐事。”
蔡光君一九五八年参加工作,原在省水利厅下属一个厂当工人,文革期间是造反派还是保守派铁戈不清楚。但蔡光君经历过文革时期最动荡的阶段,见证过武汉文革的血雨腥风则是不容置疑的。在所有参加这次学习班的人中就他年纪最大见识最广,说话也最有分量。经他这么一说全场再次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起来质问王为仁,提出各种问题要他答复。
王为仁也参加过文化大革命,并且是巴水县最大的造反派组织“巴水革联”下属一个战斗队的头目。文革中他曾在一次批斗水库管理处李处长时当众狠狠打了这位二野南下的老干部,以此来表现自己的革命造反精神。而这位老处长的儿子李泽辉却投靠了他,并当上了保卫科长,这成了全厂最为人不齿的话题之一。
尽管王为仁曾是文革的造反派头目曾经无数次批斗过别人,但今天与批林批孔中新起来的反潮流战士一交手却不是对手,遂只能一遍遍解释众人提出的各种问题。但他又不敢把党委书记李麻子端出来,所以支支吾吾答复不出,结果是越描越黑。
这种场面铁戈在文革中见过多次,大的如揪斗省委副书记敬轶、批判地委书记史臣和行署专员古良才,小的如批斗黑五类和造反派头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面对众人的质问和批判把问题讲清楚,因为不准被批斗人的申辩。铁戈今天本来是抱着应付差事的态度来开会,并没想把这事当正事去干。看到王为仁狼狈不堪穷于应对的样子他觉得好笑,也觉得好玩,就像看一场闹剧一样,主角配角甲方乙方都很滑稽。
列位看官,搞政治运动和打仗不一样,打仗时两军对垒清楚地知道敌人是谁,而文革和批林批孔则说不清谁是敌人。因为你认为是敌人的人,昨天被打倒靠边站了,今天上面一纸文书或者一句话,这人立马官复原职,甚至加官进爵,日子照样过得滋润。而昨天还腆着大肚子在大会上趾高气扬讲话的人,一觉醒来已是阶下之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