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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恋史-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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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话:相当于北京话栽面)的表现,以后不好在红州地面上混下去,如果封老大摔不过梅琦,那就更是“掉底子”。

封老大是何等样人,这种叫板的事他见得多。

六四年他下放到白马寺公社就跟一些知青在沙滩上练摔跤,别人练摔跤是为了好玩,他练摔跤则是为了强身和防身。他认为把他们这些成分不好的人下放农村是一种社会歧视,心理不平衡,由此形成了攻击性性格。为了不受别人的欺负,不但要有强健的体魄,还要有防身的本领,因此他选择了举重、拳击和摔跤。

由于条件有限他首先练的是举石担,练到后来二百斤的石担他能毫不费力地举起来。除了臂力以外他的腰腹和腿部力量也特别好,俗话叫“桩子稳”,人又很灵活,再加上一些摔跤的技巧,所以鲜有败绩。

封老大这种具有很强的攻击性性格的人绝不会做缩头乌龟,当下双方就约好到江边沙滩上比摔跤。当时还是传统规矩:一对一,旁人不得帮忙,不像现在的街头混混们十几个人打一个。

那天沙滩上聚集了几百人,有本地的青年也有武汉知青,

铁戈、姜军、辛建、柳六一和章子野都去观战。

双方定好规则是三打两胜,开始两人各胜一盘。

第三盘,双方都感觉到对手实力不凡。只见两人相互盯着对方的眼睛,围着一个看不见的圆圈打转转,谁也不敢轻易出手。武汉知青在一旁起哄,红州的年轻人也在呐喊助威。突然封老大几个虎步冲到梅琦面前,双手抓住他胸部的达拉(跤衣)往后便倒,蜷起身体双脚回收,然后用力蹬在梅琦的腹部上,只见梅琦整个人飞过封老大的头顶,仰面朝天摔在沙滩上。封老大并不松手,就势一个横滚,用身体压住梅琦的左手,右胳膊肘封住他的喉咙,左手抓住他的右手死死的摁在地上,这一招叫“兔子双蹬腿”。

梅琦很大度地认输,并邀请封老大等人到餐馆喝酒。输方请客叫做“付台子”,这也是那时的规矩。

酒席上封老大发现梅琦谈吐不俗,原来他是“武汉中学红联”的红卫兵,也是个老资格的造反派。喝着喝着众人的共同语言更多了,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俗话说“英雄惜英雄,惺惺惜惺惺”,于是梅琦就和封老大、姜军、铁戈、辛建成了极好的朋友。

此后梅琦便成了辛建家的常客,经常和姜军、铁戈等人云山雾罩的胡吹神侃。

四月的一天梅琦又到辛建家聊天。这天他一反常态没有穿哈弗衣,而是穿了一套五五式军装。

铁戈发现他军装的衣领处鼓鼓的,便好奇地问道:“梅琦,你那个衣领子怎么鼓起来了?”

梅琦解开衣领的第一颗扣子,露出一个花花绿绿的疙瘩。

这东西大家都没见过,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梅琦一笑说:“这叫领带,冇见过吧?”说完解下领带给大家看,梅琦今天是有意臭显摆一下。

众人对这突然出现的新奇事物为之一怔,片刻后这才大笑道:“见过,在电影里见过穿西服才打领带,外国小说经常有西装革履绅士派头这样的话,你怎么穿军装也系这东西?”

对于众人惊讶的表情他很得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梅琦笑道:“文化大革命哪个敢穿西服打领带?被别人看见了那还了得!”说罢脱下军装露出雪白的硬领衬衣,站起来在大家面前转了一个圈,不无得意地问道:“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蛮玩味?”

辛建笑道:“脱了军装还蛮像那回事,但这脚上应该穿皮鞋,你怎么穿的是北京布鞋?还是有点美中不足。”

铁戈却说:“这不就是资产阶级的东西吗?劳动人民怎么可能打着领带干活?”铁戈还是太单纯了,他对事物的评判总离不开正统教育的影响。

姜军反驳道:“什么资产阶级的东西?这叫美!周总理、陈毅他们出访外国时还不是打过领带,难道那也是资产阶级?中央领导人能穿西服老百姓为什么不能穿?我看这领带并没有什么阶级属性,只不过我们国家不提倡而已。”

姜军拿过领带围在脖子上,像少先队员系红领巾那样打了一个结,惹得梅琦大笑不止:“错了错了,我来教你打领带。你这样一搞七像八不像,硬是个老少先队员。”

梅琦帮他打好领带,姜军走到穿衣镜前用辛建他妈妈不知放了多少年的发蜡涂在头发上,再向后梳成梅琦那样的大背头,左照右照,自顾欣赏着。

铁戈走过去一看,啧啧称赞道:“怪不得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姜军把头发一梳领带一{文}打还真像那回事。你要是这样一打扮然{人}后去和沈倩谈朋友,保证能把沈倩{书}迷得神魂颠倒。我看这资产阶级{屋}的东西就是好,把人打扮得格外精神。”

姜军回到客厅里,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的味道。他拿出烟发了一圈,点着以后正襟危坐,目不旁骛。

铁戈看到他那副模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姜军你就装吧,再怎么装也就是个学生,成不了总统,顶多是个赋闲在家的带引号的副司令。”

姜军不接铁戈的话茬,反而问梅琦:“破四旧时这些东西都扫光了,你从哪里搞来的?”

梅琦意味深长地一笑,说:“这东西是我老头的,破四旧时他把西服和领带都翻出来要烧掉,我骗他说让我去烧,就这样偷偷地留下来了。这领带是真丝的,是他到上海出差时买的,烧了岂不可惜?”

“那是,这么好的东西烧了当然可惜。”姜军说着一边仔细地端详,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那领带。

梅琦说:“我就搞不清楚怎么西服领带这些东西就是资产阶级的,难倒社会主义就不能穿西装吗?你叫美国总统穿中山装他也成不了共产党员。中央那么多领导梳的头都是西装头,如果要破四旧我看先要从他们破起,一律剃光头,全国人民也跟着剃……”

铁戈大笑着打断梅琦的话:“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大家想一想那该是个什么景象?全国山河一片灿烂辉煌啊!我们国家就不用建那么多发电厂,就凭这几亿光头晚上照明是不成问题的。你们说该少挖多少煤,节省多少电力?”

梅琦也笑道:“铁戈的联想力真是丰富得很,能把光头和电力联系到一起。哎,我在武汉时偷偷穿过我老头的西服再配上领带,对着镜子一照那才真叫玩味。穿惯了军装再换西装那个味就是不一样,我也晓得穿军装打领带不伦不类,但我就是要过一把打领带的瘾。人这一生不能像猪那样只顾吃不顾穿,连动物植物都晓得把自己搞得五颜六色的,我们中国人未必就不能把自己打扮漂亮些?要是满大街都是叫花子那样破破烂烂的形象,那才是有鬼。我就不相信社会主义喜欢破烂。这个社会真的疯了,全国人民都疯了,整个中国都疯了!”他叹了口气,大声唱道:“……鸟儿从此不许唱,花儿从此不许开。我不要这疯狂的世界,这疯狂的世界……我日他的姆妈,本来世界是多姿多彩的,现在搞得雀子不准唱,花也不准开,随么事都禁光了,任何东西都搞得绝对纯而又纯,那是不可能的。唉,这真是个疯狂的世界!”

对于梅琦的穿着打扮姜军等人没有刻意模仿,但是梅琦却把武汉知青流行的“局子话”和知青歌曲带到了这个沙龙,使铁戈如获至宝。这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对于外来文化都没有什么鉴别能力,只要是当时新奇的反传统的文化,他们统统都兼收并蓄。

铁戈本来就有唱歌的天赋,现在又遇到梅琦,很快就从他那里学到不少知青歌曲。比如当时在武汉知青中流传的《精神病患者》、《流浪人归来》、三十年代歌曲《疯狂的世界》、《秋水伊人》,五十年代的《异乡寒夜曲》以及根据这首歌的旋律填词而成的《七十五天》(这首歌在武汉则称作《怀念武汉》或《武汉之歌》)。

梅琦还喜欢故意拿腔拿调地唱一首用《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毛主席》改编的描写下放知青生活的歌曲:

“我们是乡里的土克西,

回到城里走亲戚。

背上糍粑和糯米,

怀里抱着一只老母鸡。

糍粑和糯米来得不容易,

老母鸡是自己喂的。

伢们嘞,伢们嘞,

糍粑和糯米来得不容易,

老母鸡是我们自己喂的,

自己喂的自己吃……”(湖北人把“吃”念成“七”)

列位看官,这些歌曲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政治问题,但抒发的却都是对下放的不满情绪,流露出深深的哀怨和绝望的心态,因此和当时官方竭力提倡、推广的那种铿锵有力以进行曲节奏演唱的革命歌曲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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