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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戈摇头不知。
“何绍周是黄埔一期生,和杜聿明、徐向前都是一届的同学。他叔叔何应钦是军政部长兼总参谋长,也算是卫立煌的顶头上司。卫立煌发出这样的电报,连何绍周都准备杀,可见真的动了杀机。卫立煌连老蒋都不怕,还怕一个何应钦不成?其实何绍周并不会打仗,他是仗着何应钦这样硬的靠山才官至中将的。只要有大仗他都躲到二线,把指挥权交给副军长李弥。打到后来第八军副军长李弥亲自带着警卫营参加战斗,身负两处枪伤,被人扶下阵地。他下来时军装全都破了,瘦得简直没有人形。连副军长都上去了,可见当时的战况多么激烈。松山战役打了三个月,阵亡近七千人,最后是八十二师一个叫刘栋臣的工兵连长用坑道颠覆法炸掉松山主峰才解决战斗。在松山拿下来的那天李弥坐在一块石头上失声痛哭,第八军的一零三师战后清点人数,只有六七十人,打得太惨烈了。松山一到手整个滇缅公路全线畅通,大批作战物资源源不断运到龙陵前线,而龙陵城一直打到十一月三号才收复。为了龙陵城的收复,蒋介石还因为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谎报军情而撤了他的职。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从一九四四年五月十一号强渡怒江至九月十四号攻克腾冲城,前后共打了四个多月,毙敌六千多人,我远征军伤亡一万八千多人。攻打腾冲每天前进只能以米来计算,可见腾冲之战的惨烈。这次滇西会战的腾冲、松山、龙陵攻坚战统称为龙陵战役,那真是尸山血海,惨不忍睹!远征军以伤亡六万多人的代价,歼灭日寇两万多人,取得了最后胜利。还有一点很多人都不知道,在滇西战场上除了陈纳德的飞虎队队以外,还有一支人数不少的美国陆军部队在帮助远征军。他们主要是从事战术指导、武器使用、维修和跟飞虎队进行联络,是史迪威的副官多尔将军亲自指挥的部队,也牺牲了不少人。远征军滇西大反攻,美国人也参加了中国的抗战,这就是历史,所谓历史就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既然是历史怎么回避得了呢?历史的长河流走了很多真相,可是公道自在人心,谁有权利垄断对历史的解释?如果有人真想那样做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妄想!”
听到这里铁戈不禁肃然起敬:“抗美援朝时魏巍有一篇通讯报道叫《谁是最可爱的人》,抗战时你们远征军不也是最可爱的人吗?”
汪海屏点头说道:“自明清以来这是我们中国人在付出了重大牺牲后第一次扬威异域,他们难道不是最可爱的人吗?后来听说腾冲的老百姓为那些牺牲的第二十集团军的官兵修了一座国殇墓园,还专门给攻打高黎贡山和腾冲立下头功的叶佩高师长的一九八师建起了一座纪念塔,蒋介石、于右任和很多国军高级将领都题了词,当地的老百姓没有忘记那些为他们收复家园的国军官兵,远征军在他们眼里就是最可爱的人。可惜我当时已经跟部队开拔了,没有看到国殇墓园。三十多年了啊,我也快七十了,今生我只有两个愿望,一是到成都看看我的老军校,二是到云南再去看看当年的旧战场。铁戈啊,丰功伟绩不是被某个大人物封出来的,而是自己创造出来的。现在的中国人把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灵忘了,日本人可没忘记那些战死在异域的鬼魂,他们不是有个靖国神社么?你们这一代人居然不知道远征军,中国人愧对那些为国战死的远征军的英灵,他们是革命先烈呀!铁戈你问我后不后悔,我不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我这一生永远跟黄埔军校和远征军这七个字联系在一起!作为中国远征军的一名军人,曾经为国家和民族做过一点事,我只有自豪而没有后悔!”
汪海屏靠着藤椅,那夹着香烟的手指在微微发抖,清癯的脸上肃穆森然,两眼直直地盯着窗外,仿佛是要穿透历史的烟尘,重又回到四十多年前青春飞舞个性张扬的黄埔军校和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滇西抗日战场。
他情不自禁地轻声唱起了一首铿锵有力的歌曲,这是他记忆中永远珍藏的《黄埔军校校歌》:
“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做革命的先锋,打条血路,领导被压迫的民众。携着手,向前行,亲爱精诚,继续永守,发扬吾校精神,发扬吾校精神。”
这是铁戈第一次听到《黄埔军校校歌》,他能够想象出年轻时的家爹也是一腔热血报效祖国,就像他当年参加批林批孔一样,狂热执着,无怨无悔。
汪海屏端起茶缸呷了一口浓茶,缓缓地说道:“我这一生最值得怀念的一个是黄埔军校的学生生活,再一个就是远征军的军旅生涯。我原来读岳飞的《满江红》,里面有壮怀激烈这句词,当时以为不过就是那么一说而已,只有亲身经历了滇西会战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壮怀激烈。当时为了救国,国民政府发出‘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的号召,要求广大知识青年投笔从戎。中国人从此改变了‘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陈旧观念,踊跃参军,抗击倭寇。记得当时有人写了一首《知识青年从军歌》,作者是谁已经不可考了。这首歌写得极有气势,在军中和知识青年里面广为流传。”
“家爹,您还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那是我终生难忘的歌啊!到现在只要一想起来我就血脉喷张。”
“那您就快说说。”铁戈急切地说。
“我还是给你写下来吧,也算家爹给你留的纪念。”
读老书的人还是喜欢用毛笔写字,他铺开八行笺,提笔写道:“君不见,汉终军,
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
绝域轻骑催长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
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
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
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
高唱凯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
忍情斩断思家念,
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
大旗招展日无光,
气吹太白入昂月,
冀黑辽吉次第平。
破浪楼船出辽海,
蔽天铁鸟扑东京!
一夜捣碎倭奴穴,
太平洋水尽赤色。
富士山头扬汉旗,
樱花树下罪胡妾。
归来夹道万人看,
朵朵鲜花掷马前。
门楣生辉笑白发,
闾里腾欢骄红颜。
国史明标第一功,
中华从此号长雄。
尚留余威惩不义,
要使环球人类同沐大汉风!“
铁戈在一旁看着家爹那一个个漂亮的蝇头小楷跃然纸上,由衷地佩服家爹的书法:“家爹,您的字写得真漂亮,怪不得卫立煌看中了您,真是慧眼识珠呀,我为我家有一个远征军的老英雄而自豪!”
“唉,一切都过去了,家爹老了,不中用了,也只能说说梦回吹角连营而已。”汪海屏还沉浸在回忆中。
正是这次祖孙之间的长谈,彻底改变了铁戈对国民党军队的印象,国军不再是与日军一接触就一败涂地一泻千里的形象,那是一支在血与火里淬历过的军队,他们曾经决死地抵抗过外敌的入侵,并且也有过辉煌的胜利!
有分教: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试问人生都几许,烽烟犹忆远征难。
正是:说往事道出几多旧历史,忆远征青眼只看卫立煌。
117。…第一百一十七回 恍若隔世“狐群狗党”齐聚会
第一百一十七回
恍若隔世“狐群狗党”齐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