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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武汉闲来无事给他计算了一下刑期,从五七年被捕到刑满要坐三十八年牢,也就是说要等到一九九五年才能刑满释放。铁戈分到十组的当天刘武汉就跟他打了招呼,说这个顾会营本来为人还可以,就是因为文化大革命中重新犯罪以后本来是要枪毙他的,因为他一再哀求监狱长不要杀他,监狱长念他是五七年就判了刑的人,所以只向法院报了一个死缓。从那以后顾会营就变了,变得十分阴险毒辣,总是向干部汇报其他犯人的言行以获取减刑,是个绝对要防的小人。另一个是国民党的兵痞破脑壳陈邦平,这家伙喜欢乱嚼,搞得不好就咬你一口。还有一个左万应,是中队有名的庆父,要特别注意。所以从那天起他就刻意与顾会营、破脑壳、左万应保持距离,不让他们找到任何借口。后来左万应和铁戈处得还相当不错,破脑壳刑满释放了,他要防范的只有顾会营一个人。俗话说,不怕恶鬼,就怕小人,你不惹他,他要缠你。这顾会营私下里和别人说铁戈傲然自雄,一副目无余子之态,一定要刹一刹他身上的那股傲气。这话传到铁戈耳朵里,他只是一笑了之,并没当回事。铁戈在生产上一直做得很好,产质量总是小组第一,在这方面连顾会营找不到借口,也不得不服。因为如果小组的生产搞不上去,小组执行员是要负责的,少不得要挨干部的训斥。然而在政治学习小组会上铁戈从来就不发言,不是剪指甲,就是上厕所大便,没事也要蹲在厕所里,再不就是在纸上默写古诗词。一会儿又是剃头(犯人经常剃头,通常是在政治学习是做这些事),他剃头与众不同,每次都要刮得光光的,说是要去掉头上的三千烦恼丝,出家当和尚,一会儿又去烧水泡茶,反正就是不发言,不认罪。为这事顾会营多次向干部报告,易管教员也多次找他谈话,他就是不理这个茬,始终一声不吭,既不顶撞干部,也不表态,对此易管教员非常恼火,却又毫无办法,只能慢慢做思想工作。
各中队开始冬季整训的第一天,顾会营在小组会上点名要铁戈交代余罪,积极揭发同伙,想趁冬季整训之机整铁戈。铁戈原来准备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写,既不写认罪材料也不写交代材料,混过冬季整训算了。谁知顾会营第一个点到自己头上来了,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只好接招。
他漫不经心以十分冷漠的口吻问顾会营:“你知道我犯了什么法?”
顾会营冷笑道:“不是反革命到不了五队。”
“是集团案还是个人案?”铁戈紧逼一句。
“听说是集团案。”
“告诉你,我不是集团案,是个人案。”铁戈故意下套。
“我听说你是集团案,怎么变成了个人案?”顾会营颇感意外道。
“你看过我的判决书吗?你怎么就知道我是集团案?”铁戈一步步诱顾会营。
“判决书只有干部能看,犯人看不到。”
“既然你没有看过我的判决书,这就证明你是道听途说的。监狱规定犯人之间不准谈案情,不准谈社情。那么肯定是某个干部跟你讲的,我倒要和你一起去对质,看是哪个干部告诉你的。如果是犯人讲的,你也要把人交出来。你想出我的绿太阳,老子偏不服你那根黑杆子秤!”
顾会营恼羞成怒:“你这是故意找歪!”
“放你妈的狗屁!”铁戈怒骂道:“你这也是听说的,那也是听说的,你听说我操你祖宗十八代没有?你个狗日的真是汉阳来的贱三爷——天生的贱货!在监狱里还敢组织反革命集团,共产党不专你的政还要专哪个的政?从你坐牢开始到现在,二十一年了你怎么还没学会讲老实话?做老实人?怎么还在到处害人?”
“好!你骂人,我去报告干部。”顾会营边说边朝办公室跑去。
“你不报告干部,你狗日的就是婊子养的!”铁戈继续怒骂。
不一会中队执行员吴祖祥要铁戈到办公室去。
易管教员问道:“你为什么要骂顾会营?”
铁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要我交代余罪,我并没有犯罪,我连原罪都没有哪来的余罪?”铁戈态度很强硬,他知道既然闹起来了,就绝不能示弱。
“没有罪你怎么会被投入劳改?”易管教员的口吻颇有嘲讽的味道。
“彭德怀没有罪为什么被打成反党集团?”铁戈反问道。
“彭德怀反对毛主席,当然是反党集团。”
“彭德怀什么时候说过什么话反对毛主席?他的万言书你看过吗?那里面说的是什么内容?我看过那个所谓的万言书,其实只是一个党员按照党章规定对党的领导人说了当时的真实情况,或者说一个国家公民依据宪法有关言论自由的规定,说了几句大实话就被打成反党集团的头子,就成了千古罪人。在人们心目中彭德怀不是罪人,是有功之臣!”
“我现在不说彭德怀是否有罪,只说你的事,你到底有罪无罪?到底认不认罪?你是经过法院判决的罪犯,怎么会没有罪?”易管教员焦躁起来。
“彭德怀也有组织上做的结论,何以见得这个结论是正确的?法院对我进行判决,何以见得他们不是栽赃问罪?何况我被捕以后法院并没有提审我,法院凭什么对我进行判决?有些人渣法院并没有对他判决,何以见得这些人渣就无罪?有罪无罪并不见得一定要根据是否判决而定,而是根据此人是否触犯刑律而定,这是起码的常识。”铁戈的语气咄咄逼人。
易管教员此时已经按耐不住了,他强压着怒火咬牙切齿地问铁戈:“那是原判机关的事,我管不了,我只管送到这里来的犯人,彭德怀要是到了五队我照样管他。至于他有罪无罪那是法院的事,与监狱无关。哪个犯人拒不认罪,不服管教,顶撞干部,我就要关他的禁闭!我问你,到底认不认罪?”
“无罪可认!”铁戈怒目圆睁,应声抗辩,声音也高了八度。
易管教员气的脸色发青,二话不说,从柜子里拿出手铐扔到桌上厉声问道:“你真不认罪?后果你要想清楚!”
“无非就是戴铐子关禁闭,算不了什么。你一个小小的管教员又加不了我一天刑,有什么后果可想?就算有什么后果想又有何用?你能做到的就是把我铐起来,我还真想领教一下在监狱里关禁闭的滋味!”
易管教员大怒,正要用铐子铐铁戈,谁知铁戈说:“等一下我有个要求,从逮捕到公判再到批斗我已经戴了五次铐子,就是没有尝过戴脚镣的滋味。听犯人说中队有一副一百二十斤重的特号脚镣,我想试一试。不然以后刑满释放了连脚镣都没有戴过,那不是白坐了一回牢?”铁戈有意要气一气易管教员,他就喜欢看见干部暴跳如雷的样子。
易管教员怒道:“我成全你!”
说完马上吃力地从柜子底下拖出一副锈迹斑斑的脚镣,对着门外高声喊道:“吴祖祥,给铁戈把镣戴上!”
吴祖祥手拿两把扳手应声而入,先旋开脚镣上的螺丝帽戴在铁戈的脚上,再旋紧螺丝帽,然后一声不响地退出去站在门口等候易管教员发话。
易管教员把手铐给铁戈铐上,冷笑道:“怎么样?还舒服吧?”
铁戈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还真的挺沉。这幅脚镣的铁链子有大拇指粗细本来就很重,干部为了让犯人吃苦头,又从纺织机上下了两个铸铁桃盘穿在铁链上,所以重量才增加到一百二十斤。
铁戈也冷笑道:“不错,总算见识了戴脚镣的滋味,也不枉我铁某人到监狱里走了一趟。我想等有一天这副脚镣拿下来估计飞檐走壁的功夫我就练成了,哈哈哈哈……”
易管教员厉声喊道:“吴祖祥,把铁戈押到禁闭室去!”
这副脚镣一般不轻易使用,凡是用上这副脚镣的人那都是“高规格”待遇,只有干部特别痛恨的犯人才有资格“享受”它,五中队还没有几个人“有幸”戴过这幅脚镣。
这副脚镣委实太重,铁戈艰难地拖着脚镣朝禁闭室走去,脚镣在走廊里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走廊上正在学习的犯人们纷纷挪开凳子,给他让出一条路。球队宣传队的一帮哥们儿有的悄悄地竖起大拇指,有的投来赞许的目光,他们对铁戈竟敢和易管教员对抗表示出极大的钦佩。
禁闭室和所有的监号一样大,八个平方,也是上下通铺。只是这个号子的窗户外面就是五中队的热水房和洗澡堂,里面所有的人都看不见太阳,号子顶上那盏二十瓦的灯泡永远亮着,散发着昏黄色的光晕。铁戈手扶着铁门,上身前倾使劲拖着沉重的脚镣,慢慢挪到禁闭室的门槛里。
这时刘武汉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