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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进入了翰林院的小郭翰林端起茶壶,给郭浩儒斟满了茶水,轻声道:“扶风脚踏实地。经过几年实务磨砺后,定然是个能吏。”
郭浩儒叹了口气:“我又如何不知,其实外放对扶风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他过于耿直,实在不适合留在京中,只是福建偏远,当地民风彪悍,扶风这一去,怕是有得苦头吃了。”
郭浩儒放下手中茶盏。吩咐道:“等他走的时候,你替为父送送他,他去的远也好,省的和咱们家牵扯太深。”
郭小翰林轻声应了,目光穿过氤氲的茶水,仿佛看到了那个少年玩伴。正一步一个脚印,与他渐行渐远。
半晌,郭浩儒再次开口,打破了父子间的沉默:“李家派人来了,你的婚事,差不多也该办了吧。”
感受到了儿子的沉默,郭浩儒的声音越来越轻:“李至刚是礼部尚书,官职虽大,却没什么权柄,和我们家正当衬,那李家小姐你母亲也去看了,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当重归安静时,郭小翰林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让父亲安心,他张开口,却觉得嗓子嘶哑无比,每个字都像是硬挤出来一般:“儿子知道。”
……
关大宝高中二甲传胪的消息刚刚传到家中,被发配边疆做一个七品县令的消息随即抵达,一家人的欢喜还未退去,忧愁便席卷而来。
吴氏抹着眼泪,念念叨叨:“那个福啥子的在哪里哦,听都没听说过,等我和你老子死了,也不知道你哥哥能不能回来给我们送终——”
关秀秀哭笑不得,只得劝慰母亲道:“姆妈,哥哥现在可是七品知县了,你和父亲都是老爷太太了。”
吴氏眨了眨眼睛,指着愁容满面蹲在门槛上抽烟的关家老爹,扑哧一笑:“老爷?就你爹这德行?”
吴氏的伤感一下被冲淡许多,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围裙,麻利的向后厨走去,儿子当不当官,家里的老爷小姐可都得吃饭呢。
待吴氏做好了饭菜,三口人围坐在八仙桌旁后,门外传来了阵阵熙攘之声,有叫婶娘的,有叫叔父的,乱七八糟的声音一起传来,吵得人心慌意乱。
关家三口面面相觑,吴氏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到了门前,一开门,呼啦啦的涌入了一群人,左邻右舍,远房叔伯兄弟,还有关家族长,但凡能沾上点亲故的,尽皆赶了来。
众人看到关家三口,顿时如同苍蝇见到腐肉,嗡的一下叮了过来,他们倒也知晓分寸,却如同打劫一般,分工明确,男人们围住了关家老爹,妇人们圈上了吴氏,关秀秀则被一群小媳妇给包住了。
熙熙攘攘的,如同菜市场一般,却也听出了端倪:“婶子,大宝还没定亲呢吧?”“我娘家侄子生的一表人才,家有良田十亩——”
关家老爹手足无措的看着一众乡邻,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等差事,何况其中有几个人,比他还高出一辈,见了面是要喊声叔的。
话里话外透着那么一股子的亲热劲,就差没喊上声亲家了,又不容他不应声,关家老爹满脸涨红,终于忍不住扯着脖子喊了一嗓子:“俺家都是孩子他娘做主咧!”
·文】他这一嗓子喊的嘹亮,在沸沸扬扬的人声中却也清楚,众人全都一愣,随即围着吴氏的妇人们越发热情。
·人】吴氏被吵的头疼,一咬牙。嚷道:“我们家大宝和秀秀都定亲了!”
·书】话一出口,场面顿时一静,一个有些年纪的妇人打量吴氏一番,笑眯眯的道:“大妹子可不是忽悠我们呢吧!”
·屋】关秀秀的确定亲了。吴氏说起话来理直气壮:“可不是么,都交换庚帖了,过几个月就办婚事!”
妇人们面露怏怏之色。男人们也不好再呆下去了,只是到底这关老二也成了官家,乖乖,那可是县官大人,关家的祖坟真是冒了老粗的青烟了。
又寒暄了几句,总算把热情的乡邻都送走了,吴氏瘫软在了椅子上。关秀秀懂事的给她捶着肩背。
吴氏皱眉道:“这大宝当了官不是好事么,我咋觉得这么累呢!”
关秀秀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却想起前世出入的官宦后宅,只怕以后,家里的生活做派也要变上一变了。
关上门才过了一天小日子。第二天开始,先是安肃知县登门造访,接着是名流士绅,源源不断的拿了拜帖来访。
到了第三天头上,安肃境内有头有脸的人士尽皆露了一圈脸,吴氏懒洋洋的瘫坐在椅子里,是一个小指头都不想抬起来了。
关家老爹蹲坐在门槛上,看着堆满了院子的礼物发愁:“这些东西,可咋办啊——”
上等布料。玩物摆设,来的人就没有空手的。
关秀秀抬头看了一眼,脆生生的道:“以后把礼还回去也就是了。”
说话间,院外又传来了叫门之声,吴氏和关家老爹面面相觑,怎么还有人来?
看了眼懒洋洋的娘。有些草木皆兵的老爹,关秀秀自发的向院门走去:“我去看看。”
她轻轻打开房门,七八个黑影便围了上来,关秀秀定睛看去,这一行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分明是一家人。
当先一个壮年男子似乎是一家之主,打量了一番关秀秀后,拱了拱手道:“这位大姐,还请通报一声,就说陈爽举家来投奔主人。”
关秀秀半张嘴巴,以前虽然也知晓一些破落户为了躲避重税,举家投入官家为奴的,却总是当做旁人的笑话来看,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要投入自己家了。
关秀秀多伶俐的一个人,生生的哽住了,那人皱眉看着关秀秀,盘算着自家的二丫头可比这小丫鬟精灵多了,等主人收了自己一家,叫二丫头机灵着点,至少要把贴身伺候的活计给抢下来。
看着关秀秀犹在发呆,陈爽不得不提醒她道:“小大姐,你看——”
关秀秀一下回过神来,却是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隔着一扇门板,她在院子里叫道:“稍候。”
她提着裙摆,急急的走入了堂屋,吴氏和关家老爹俱都奇怪的看着她,关秀秀先是倒了杯茶水给自己,一口灌了下去,镇了镇心神,方一五一十的说了。
说完,屋子里一阵静默,吴氏和关家老爹对望一眼,吴氏试探着问道:“他爹,你看?”
关家老爹发了会呆,慌忙摆手:“那哪行,那哪行啊!”
他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的种田,养活一家老小,吴氏每天给他打盆洗脚水都觉得美的冒泡了,若是叫别人来伺候他,却是浑身不自在。
吴氏却想到了另外一个方面,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活计就那么多,她和关家老爹两个尽够做了,哪里还要人帮手,再说了,也没有余粮养活这些闲人。
关秀秀看到父母达成一致,虽觉有些不妥,还是走到了门口,这次只打开了一条门缝,对着满脸笑容的陈爽包含歉意的道:“我家大人说了,我们家地小,容不下这许多人。”
说完,也不待那陈爽应声,关秀秀一下关死了院门,哎,这日子过的,想清净清净都不成。
接下来的几日,那唤作陈爽的男子却与关家耗上了,只要出来人,便迎上去费一遍口舌,他也算搞明白了,这新晋的关大老爷家里人口简单,只有老父老母和胞妹。
他暗道糊涂,险些把大小姐当丫鬟了,同时也不由庆幸,看来自家是第一个来投靠关大老爷的,将来这资历可就踩了旁人一头了。
陈爽一家老小在离关家不远处扎了个窝棚,每日里守在门口。笑脸迎人,关家老爹虽然觉得别扭,却也不好开口赶人。
渐渐的,关家三口除非必要。俱都懒得出门,一想到出门就是陈爽那张笑脸,便觉得腻歪。
吴氏手里拿着个鞋底。纳了几针,想到昨日出门碰到的本家婶娘,笑的一脸暧昧,说什么他们家现在也是大户人家了,这连奴仆都有了,便是一肚子的火气。
又纳了几针,终究难免心浮气躁。她猛然往桌子上一摔,忿忿道:“这日子没法过了,见过卖米的,见过卖布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上杆子卖自己的!”
关秀秀看着老娘怒气冲冲的样子。知道拦不住了,吴氏估计是憋坏了,怎么都得让她发泄一通才行。
关秀秀机灵的拿过院子里的扫帚,递到了吴氏手边,吴氏扫了她一眼,这个坏丫头,不愧是她的妞。
吴氏一把抓起扫帚,气势汹汹的向着门口行去。
到了门口,吴氏手里的扫帚立了起来。示意关秀秀拉开房门,只要那陈爽敢凑过脸来,她就敢砸下去。
关秀秀憋住一口气,一把拉开了房门,吴氏的手却顿在了半空,看着外面样貌斯文。打扮整洁的男子满脸错愕。
片刻功夫,吴氏回过神来,把手里扫帚往下一放,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