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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吴氏,也看出了端倪,这郭家长媳,李氏怕是要找个出类拔萃的。
郭家老二的光芒被兄长掩盖着,一时还看不出什么,等到他长开了,若是有个学知爹爹,举人哥哥,再加上自己生的也不差,那媒人还不踩平了郭家门槛。
吴氏眼珠一转,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了站到她身边的关秀秀手里,吩咐道:“去,泡壶茶给你郭家哥哥们。”
关秀秀撇了撇嘴,也不知怎地,吴氏近来越来越爱使唤她了,尤其在人前,似乎迫不及待的向所有认识的人宣布,我们家闺女可乖了,快点来下聘吧。
关秀秀叹了口气。没等她迈开腿,一只手已经接过了她手里的茶壶,带着薄茧的指肚从她手背上划过,少年闷闷的道:“我去吧。”
关秀秀眉毛扬起。看着郭志彬走在了她前面,这两年少年的个子也有了起色,只是终究还没有她高。这让关秀秀颇为得意。
仿佛知道关秀秀心中所想,郭志彬的腰杆往上又挺了挺,那个子似乎一下又拔高了少许。
吴氏又把关大宝唤了出来,看着他和郭志礼互相见礼,并肩坐在一起讨论起了功课,便自顾的忙去了。
“听说这次考中的八个人,有四个已经上路了。”郭志礼话锋一转。说起了那几个举子。
若是要赶上明年的春闱,一路舟车劳顿的,也差不多该走了。
关大宝脸上颇有几分惆怅,少年人的美梦无非是金榜题名,他朦朦胧胧的还记得那一日。弟弟妹妹们敬酒时所说的话,什么连中三元,什么蟾宫折桂,什么白头偕老——
他一怔,怎么会有白头偕老,猛地甩了甩头,一定是最近太用功,都出现幻觉了。
郭志礼浅淡的眉毛动了动,低声道:“其实。皇上年事已高,他们这个时候得中,也未必是好事。”
关大宝睁大了眼睛,满脸张口,结结巴巴的正要说话:“你——”
身后哐当一声,郭志彬急急的问道:“秀秀。你没烫到吧!”
关秀秀半张小嘴,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郭志礼,这个家伙,这么小的年纪,居然预测到了之后不久的历史大势!
她到了今日,才对这个大伯哥心服口服,怪不得能在自家境况那么差的情况下,还能一路升到三品大员的位置。
郭志礼探究的在关秀秀脸上扫了两眼,这个小丫头似乎听到了什么,看样子似乎也听懂了,随即他否决了自己的猜测,不大可能吧。
关秀秀很快从震惊中醒来,漫不经心的弯下身子,去拣那茶壶碎片,耳边却传来了郭志彬满是惆怅的低语:“你果然也觉得我大哥更好。”
关秀秀的指尖一顿,知道郭志彬看到她方才对郭志礼的长时间注视而起了疑心,这样也好,她想着,大家都大了,若是郭志彬就此死心,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为何,心中有一点点钝痛。
关秀秀嗖的缩回手,看着指尖冒出的一点血珠,没等她有所反应,郭志彬已经一口吞下了她的食指,那一双粉色的薄唇轻轻吸允着,脸上满是担心。
关大宝和郭志礼都看呆了,关大宝怒了,有在别人的嫡亲哥哥面前非礼人家的亲妹子的么!
可他忘了,非礼他亲妹子的那人的亲哥哥就在他旁边,没等他有所反应,郭志礼先出手了,他脸色阴沉,一把捉住了自家小弟的衣领,把他拽了过来:“平日里怎么教你的,非礼勿为你都忘了么!”
他死死的捉住弟弟,对一旁脸色不善的关大宝满是歉意的道:“愚弟不才,我这就带回家好生教育。”
话罢,他不带关大宝应声,直接拖着郭志彬往外走去,这个蠢货,要不是他反应机敏,怕是要被关大宝那个耿直的家伙一顿好揍了。
待出了关家大门,郭志彬才反应过来,他猛然向上窜起,扯着脖子喊道:“秀秀,我会对你负责的!”
关大宝的脸彻底的黑了,打定主意,以后叫姓郭的小儿离自家妹子远一点。
关秀秀倒是没有关大宝那般在意,毕竟前世她和郭志彬为结发夫妻,再尴尬的事情也做过了,她怔怔的望着自己竖起的手指,那被郭小儿舔过的地方还有些发痒。
她猛然缩回手指,在衣襟上狠狠的蹭了两下,该死,她刚才就该扇郭志彬一巴掌的。
……
今年的新年比较晚,过了年,天气就转暖了,郭浩儒再不情愿,也得结束他在乡下的悠闲生活,回到城中继续他的教职。
再一次挥了挥手,看着关家两口子的身影逐渐变小,郭浩儒奇怪的看了一眼小儿子,郭志彬依然伸长了脖子巴巴的望着,他不由问道:“彬哥儿这是怎么了?”
郭志礼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的道:“吃饱了撑的。”
郭浩儒:“……”
一旁的李氏皱了皱眉,随口道:“不过秀秀这孩子倒是没见几次。不是去她大伯家了,就是去她三叔家了。”
话一出口,便发现自家小儿的嘴角又耷拉下去三分,李氏顿时有些了悟。怕是小儿不知怎地又得罪了秀秀那丫头,她也不说破,浅笑道:“等我回去捎封书信给她。”
话音未落。便见小儿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李氏暗叹,这个儿子真是折在关家那丫头的手里了,瞧着情根深种的模样,怕是没到非君不娶的地步也差不多了。
回到了家中,郭浩儒自去坐馆,李氏又使人通了口信给梁直。每日里在家中教学不提。
转眼又过去两月,李氏正在教导梁直绘制山水风景,只是梁直总也不得法,李氏不免有些暴躁时,郭浩儒急匆匆的进了院子。激动的叫道:“娘子,大事,大事!”
李氏抬起头,看到郭浩儒满脸涨红,气喘不匀,显然是奔走过急所致,不由对着梁直吩咐道:“你且先自己画着。”
梁直愁眉苦脸的应了,待李氏走了,自己看着手下的水墨山水。眉毛一扬,喃喃自语道:“如此风光,怎能没有美人泛舟其上?”
一边说,一边自己在画了一半的山水图上加了一只小舟,又三笔两笔勾勒出了一个妙龄少女,虽然只有侧影。却也能看出神采飞扬,姿容出众。
梁直看着画上美人,越看越喜,笔尖沾着墨水,一边看着舟上美女,一边添加着周遭的湖光山色,不知不觉,那画却被他完成大半。
李氏还是第一次见到相公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哪怕是当年被迫离开京中家中,郭浩儒也是背着双手,慢慢的踱着步子过来,轻描淡写的说上一句:“娘子,收拾行囊,为夫带你去看看京外的风光。”
她轻轻提起了茶壶,倒了杯温茶放到了郭浩儒面前,轻声道:“先喝杯茶再说。”
郭浩儒一怔,随即自己也意识到了激动过头,他接过茶盅,一干而尽,却依然难以压制住兴奋之情,扬起头,他的双眼闪亮:“娘子,我刚刚得到的消息,这一批举子的会试成绩全部作废!”
李氏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她因家中关系,对朝廷的各种政策皆有所了解,三十年前,洪武皇帝刚刚建国的时候,求贤若渴,但凡过了考试的,一律委以高官。
但是很快,洪武帝发现这些书生出身的官员缺乏实干能力,也就是俗称的纸上谈兵,便取消了科举取士的制度,而采用了举荐入官的法子。
直到中期,才恢复了科考,三年一试渐成定式,从那以后,一直沿袭下来,可以说,这就是国本。
李氏实在想象不出,会有什么事情,竟然动摇了国本。
只是洪武皇帝反复不定,说不准就找了个什么由子把人的九族都株连了,想到这里,李氏神色一黯。
郭浩儒哪里想的到李氏的心思变化如此之多,看她神色黯淡,以为被自己吓到,不敢再卖关子,拍了拍妻子的手,方道:“这一次会试之中,所取五十一名,全部为南方人!”
李氏一下回过神来,反手捉住了郭浩儒的手,满是惊诧和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全部是南方人?!”
从元一代开始,北方久经战乱,兵荒马乱的年代,人们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谁会想着保护书籍,留下文明的种子,也因此,大明开朝以来,南方士子便一直远远的多于北方人。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每一期进士中,南方人都比北方人多,换句话说,官员之中,南方人的比例要远远的大于北方人。
这些人在为官的时候,必然不可遏止的倾向于自己的家乡,若是有减赋,修堤建渠的好处,自然而然的会优先想到南地。
北方士子原本就诟病已久,只是洪武帝治朝严谨,科举考试公正严明,他们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这一次,居然五十一名进士全部都是南方人!
哪怕距离应天千里之遥,李氏也可以想象的到,北方士子。必然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