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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我拂去脸上的泪,“你以前从来不哭得,怎么近来总是哭呢,好像都是因为我…”
我甩开他的手,独自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窈窕告诉我,那本戏文她偷偷埋在戏楼的老槐树下,那日离开大牢,我掘地三尺挖了出来。
有了《对照记》的话本子,所有细节几乎一目了然。年三十戏台子上作了左右两相对照的场景,当时我问萝卜可有看出什么,他一言不发。而根据戏文字里行间相对照得出的结论便是,少了一粒珠子。
“可有人待你似我这般如珠如宝…”
瑜老板这句唱词的真正含义——是郭大炮生前送给小妾进门的聘礼,一颗价值连城的东珠。
李今那日在戏楼,他明明可以救红中,却没有。为的就是牺牲她,保全自己的身份。
萝卜要获知红中的身份并不难。他之所以提议红中去相亲,为的就是保住我和他,保住李今,情愿置红中于危险之境。那日他并非无意之间绕路回家,而是知道红中要被放弃,故意那样走的。
郭大炮老婆上吊的时候,只有他一人在场,东珠的事情萝卜自然一早就知道了。这也是为什么红中死前他不依不挠的询问,‘珠子在哪儿…’
红中为了药理接近我,李今和萝卜各有各的盘算,他们都利用了我。
谁也不能相信。
可即使如此,我与他们又有什么分别呢?
唯有红中的死才能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句点,筹码是戏班所有人的命。为了保住萝卜和李今,我将红中的尸首送给小勇哥。
官府的定论是红中作为还没过门的小妾,偷了老爷的珠子,最后烧火自杀。一时之间,千夫所指,死后亦背上如此污名。
火化当天,杳无人烟的郊外,孤清的坟头长满了野草。偶尔远远有人路过,也会不厚道的说上一句,“就是那个谋财害命的坏女人…”
坟头上的石碑刻着一个随手取来不入流的名字,红中。
即使死后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是罪臣之女,蓝重欢。
天降鹅毛大雪,我洒了一杯酒,只有我知道你的冤屈。
对不起,蓝重欢。
*
三日之后,窈窕和秀才一干人等被放出来,有感重生之喜,跨了火盆,淋了柚子叶,神清气爽。除此以外,窈窕还特别提出要好好报答我。
我兴冲冲跑到她家结果却吃了闭门羹,理由是:闭关创作,恕不接待。
看着不远处楼高三层的江汀阁,我无奈踢着小石头回家。
董秀才见到我,问一句。“小燕子,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没心情搭理他。皆因我和小伙计好些天不说话了。
这场冷战始于那天我发脾气甩开他,可事后想想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毕竟是他骗我在先。
可更令我郁闷的是,他大爷任凭我冬天睡在隔壁,孤孤单单,冷冷清清,无人暖床,一点悔意都没有。
比如我在院子里逗丧彪,狗中之霸演技超常发挥,十分配合的咬了我一口。我等着小伙计上前呵两口气,吹两口风,结果他毫无所动。
我对丧彪小以大义,“坏狗,你亲亲我,妈妈就原谅你。”
丧彪倒是很听话的亲了,小伙计听了则是一言不发地跑开。
如此这般的明示暗示不下五回,次次换来他淡淡一眼,没了下文。
夜里躺在床上,萝卜捂住我耳朵的事情在眼前不断重演,翻来覆去挤压着我的小红桃,好一番蹂/躏。敖到天亮枕头湿了一大片。
我想,是夜里肚子饿流的口水。
*
元宵之夜,花正好,月正圆。
护城河边有影皆双,烟花一闪过天际,照亮眼儿媚。
家中寂寂,我骑在横梁上,暗生落寞。
束之高阁的花灯在手边,是小伙计买给我的。点亮灯芯之后,在墙上生出花色暗影。
我伸出手去抓,够不着。
风一吹,烛火稍动,由灯片投射到墙上的花影渐变……
我伸手,还是够不着。
又一筒烟花上天,风声呼啸,短暂绽放过后生出一片虚无。
我伸长手臂,花影层层叠叠,不停转动,怎么也抓不住,够不着。胃里先前灌进去的两坛子黄汤开始起作用,还有兑老酒的酸枣和合欢皮,弄得我手脚发麻,一不留神脚下踩空,掉了下去。
没有碰到冰冷的地板,而是某个厚实的胸膛,他将我扶正,轻声呵斥道。“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我见他青着一张脸,便问道。“你便秘吗?”
他转身要走,被我紧紧抱住。将脸埋在他背上,闷声闷气地说话,试图抵挡颤抖的哭音。“抓不住。影子我抓不住,烟花也抓不住…”
他仿佛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转过身来。“枕巾都换了好几次了,怎么还哭…是逼我走吗?”
我嗫嚅道,“没有。”
“那就缩回去。”
我深深深呼吸,惹得他轻轻笑起来。“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小怪兽叫做鸭嘴兽吗?”
我头摇得像波浪鼓。
“鸭嘴兽的嘴巴扁平,不像鳄鱼和蛇有尖利的牙齿,能将猎物粉身碎骨一口吞咽。它们没有翅膀,不能学老鹰高飞猎取食物。他们的手脚中间连趾,形似蹼,亦不能做利勾抓取。所有的天生条件都不适宜生存。鸭嘴兽妈妈会将小娃娃们赶到高高的山岗上,自己到山谷底下去等候,逼迫他们往下跳。很多小兽会死,尸体掉在谷底。还有一些则学会最起码生存的本能。现在,知道为什么爹娘会离开你了吗?”
他字字珠玑,手轻轻捧起我的脸。“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要学着自己慢慢长大。”
如果说刚才的故事听得我入迷,现在则是让我浑身一凛,不由分说地捉住他衣襟。“你不离开我不就好了嘛…”
他有几分无奈,须知我耍无赖的境界虽谈不上炉火纯青,但也算是日臻完美,小伙计只好任我缠着上了楼,滚到床上。
这一夜,外头烟花通亮,时不时爆发打断我俩的谈话。小伙计断断续续同我说了甄萱,大夏还有乌溪的许多奇人异事。我故意将十根指头嵌在他手心里,如果只能抓住片刻温暖,也好。
迷迷糊糊间,安然睡去。
所谓天涯陌路,亦可作天高地远。倘若有一天,我们分离去往不同的方向,我也会去探寻故事里的旅途,因为那是他去过的地方。
正文38 江汀阁内幕——昙花夜光生
隔天,我躺在床上,眼睁睁看太阳旭旭射进纱窗,心里将小时候的愿望一股脑儿的翻出来。
比如说,溪水倒流,长生不老,死而复生……眼下我有一桩愿望,便是希望太阳永远不出来,这样就能永无止境地被围困于黑夜。
夜里有星星,倘若坐在屋顶上,横看竖看躺着看,北极星都在那儿,他不曾离开。
可我知道,日出日落,斗转星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我的愿望反倒成了执念,是不可成全的假象。
这并不能说明我的执念不合理,它并没有违反自然规律。好像我跟小伙计,日日在一起,我想着他,念着他,要留住他,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既使是假象,若是作的逼真一些,也算聊以慰藉。当下我便钻进棉被,用手捂住眼睛,严丝合缝,假装黑夜来临。
这件小事带给了我无限的灵感,日后我每天醒过来要做得头等大事便是——假装。
每逢单日,我心慌失眠,潮热汗出。双日安排的则是,头晕心悸外加脚抽筋。
小伙计的态度却像隔纱望月,朦朦胧胧。
没有之前的细心呵护,关怀备至,相反也没有对我避如蛇蝎,溜之大吉。
如此中庸的态度,令我摸不着头脑,当下掐指一算,决定来一帖猛药。
根据上个月‘好朋友’来的日子,如今应该还剩下三天。于是这三天里我每日狂饮一桶冰水,跟着啃一把朝天椒。
结果到了指定的日子,‘好朋友’还没来,我脸上应景地生出了大红孢。
小伙计在房里埋头咀嚼《大云经》,我扒住小伙计的手使劲蹭,嚷嚷着。“肚子疼。”
他探出一双眼珠子,“怎么了?”
我揉了把衣角,“还没来…”
他晦涩着一张脸,很是尴尬。“这个,我有什么办法…再说,我没碰你啊!”
这对话像极了戏文里的台词。小官人不想要那个姑娘的时候,总会说‘我没碰你啊,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很有几分作了不肯负责任的态度。
我牙一酸,小红桃一颤,好朋友哗啦啦地如期而至,泛滥成河了。由于冰水加辣椒,除了肚子痛以外,我还要用手撑住上下翻腾的胃,面色狰狞。
他丢下书跑过来,“真这么疼吗?”说着,一把将我抱到床上。
这**的,令人流连的床榻啊——!
它不断的提醒着我,我们究竟有多久没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