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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杀声阵阵,兵刃相击声、刀斧砍进身体的咔嚓声和死伤者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不绝如缕,让周兵越发沮丧。齐军却是气壮如牛,人人奋勇当先,不肯落后。
那周将虽是骁勇,却终究敌不过高长恭与顾欢的联手夹击,听着周遭的动静,更是心乱如麻,渐渐便左支右绌,节节败退。
高长恭与顾欢乘势舞刀疾进,分攻他的上下三路。顾欢着地滚去,一刀砍在他的右腿上。那周将右膝一软,便跪倒在地。高长恭疾伸左手,一把握紧他的戟杆,右手刀便劈向他的脖颈。
那周将见势不妙,立刻放开手中长戟,顺势向下倒去。高长恭的刀势微变,疾速落下,直没入那周将的颈中,斩断他的咽喉。就在这一瞬间,那周将的右手拔出一柄短剑,向不远处的顾欢奋力掷去。
这是濒死一击,其势如电,顾欢向外急滚,却无法完全避过。
电光石火间,高长恭放手弃刀,鱼跃扑出,挡在顾欢前面。
短剑插进了他的左上臂,直没至柄。刃尖从另一边透出来,又划伤了肋部的皮肉。他跌在地上,伤处血如泉涌,却咬着牙没有吭声。
顾欢从地上飞快起身,扑了过去,焦急地扶住高长恭,仔细察看他的伤势。
旁边有周军惊惶地大叫:“严将军死了,严将军被齐军杀了。”
顿时,这消息迅速传遍全城,周军再无斗志,全部向齐军投降。
原来,高长恭与顾欢联手杀的,便是柏谷城的主将。
顾欢根本没再留意周围的动静,全心都放在高长恭身上。接照常理,她应该把短剑拔下,立刻给伤口上药并包扎,可她几度伸手握住剑柄,却无论如何拔不出来。看着伤处血肉模糊,这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忽然变成了单纯的女孩,忍不住落下泪来。
有齐兵奔去禀报韩子高。他一听便急了,马上冲了过来。
高长恭神志清醒,只是感到阵阵剧痛袭来,血流不止更让他的脸色渐渐苍白。他却没有呻吟,反而安慰顾欢:“欢儿,我又没伤到要害,你不用担心。快,替我拔出剑来,给我裹伤。”
顾欢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便狠着心,将手再度伸向插在他胳膊上的剑柄。
就在这时,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去,韩子高温柔的声音响起:“欢儿,二弟就交给我吧。”
顾欢如遇救星,抬头看向他,双眼泪光闪烁,忧急之情毕现。
韩子高对她笑了笑,随即一手按住高长恭的右肩,一手握住剑柄,低沉地道:“忍着点。”便猛地拔出了短剑。
高长恭闷哼一声,便咬紧牙关,强忍着伤处的剧烈疼痛。
顾欢的脑中一片混乱,竟然想用手去堵住他的伤口,阻止鲜血狂涌而出。
韩子高一手挡住她,一手从怀中掏出金创药,飞快地按在高长恭的伤处,随即用布条将他的胳膊裹好,又处理了肋部的伤势。
顾欢的脸上有几处尘土,身上沾着敌军的血迹,手腕在刚才的翻滚中也有擦伤,看上去不免有些狼狈,可高长恭却觉得此刻的她非常美。他枕着顾欢的臂弯,微笑着说:“欢儿,我没事,你别哭。”
顾欢点了点头,用衣袖狠狠地擦去眼泪,这才觉得好过了一些。
韩子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柔声道:“你守着二弟,我去叫人扎个担架,抬他下山。”
“好。”顾欢感激地看向他,“大哥,谢谢你。”
“这是什么话?”韩子高略带责备,“当我是外人吗?”
“当然不是。”顾欢破涕为笑,“你是我们的大哥。”
“这才对。”韩子高笑着,起身匆匆离去。
这时,随同进攻的兰陵十八骑也纷纷从各处赶来,围在两人周围,严密保护。
高长恭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忽然笑容一敛,问道:“还有几个人呢?”
高震深吸口气,冷静地说:“高晋、高节、高益、高丰重伤,但无性命之忧,高伟阵亡。”
高长恭微微一颤,眼中有了一丝悲痛。他缓缓地道:“你去对他们说,必须将军中阵亡的弟兄都带下去,一个也不能扔下。”
“是。”高震立刻跑去传令。
高长恭沉默了一会儿,低沉地道:“你们十八人跟我多年,情如兄弟。高伟为国捐躯,虽死犹生。下山之后,我会将他运回兰陵,厚葬。”
围在他身边的十二个人单膝跪下,齐声说:“多谢王爷厚爱,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们都起来。”高长恭看着他们身上的斑斑血迹,关切地道,“你们是不是都带着伤?赶紧去医治。”
高强赶紧说:“身上的血都是敌人的,我们只有些小伤,已经上药,不碍事了。”
“那就好。”高长恭忽然想起,问他们,“有人下山通知太师吗?”
“有,顾愉将军派人去了。”高强清晰地答道,“鼓声已息,太师应该已经知道我们胜利了。”
“很好。”高长恭放心地笑了。
顾欢安静地听他说完公事,这才轻声说:“长恭,你歇会儿吧。有大哥在,一定会把一切都料理得妥妥当当的,你不用太操心了。”
“嗯。”高长恭知道韩子高的才干,便道,“好,我不管了,都交给大哥处置吧。”
说话间,韩子高已经找人拆了床板、门板,做成数十副简易担架,将重伤员抬下山去。他亲自带着担架和薄毯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高长恭抱上去放好,微笑着说:“二弟,你先下去养伤,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
高长恭经过激战,又受了伤,这时放松下来,觉得再也没了力气,便微微点了点头,“有劳大哥了。”
顾欢对韩子高说:“大哥,我在山下等你。”
韩子高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多照顾二弟。”便将他们送出城垒。
兰陵十二骑分成三拨轮换,抬着担架一路不停,很快就下了山。
段韶仍然等在那里,没有回营。除了先前下来报信的士卒外,高长恭他们是第一拨下来的人。段韶一看是高长恭的随从抬着担架,顾欢紧随在侧,便吃了一惊,立刻急步上前,“是长恭吗?伤得要不要紧?”
顾欢跑过去扶住他,怕他忧心伤身,便轻描淡写地说:“只是胳膊上中了一剑,没有伤到筋骨,不妨事。”
高长恭正在昏睡,迷迷糊糊地听到两人的对话,便醒了过来,提着气说:“太师,我没事,只是皮肉之伤而已。”
段韶走到担架旁,仔细察看了他的伤势,见确实不在要害之处,这才放下心来,温和地道:“你先去军营歇着,等这边诸事一了,便送你回邺城养伤。”
高长恭振作起精神,笑着说:“小伤而已,我依然可以留在军中。”
“好了,听话,别太固执。”段韶给他把毯子拉起来一些,轻柔地掖好,便对抬着担架的兰陵诸骑摆了摆手,“送你们主子回营吧,让军医给他好好治伤。”
“是。”那十二人一起答应,便平稳而迅捷地向前走去。
顾欢挽着段韶的胳膊,关切地道:“义父,你也跟我们一起回营吧。柏谷城中有我大哥在,他身经百战,处置这些事情驾轻就熟,应无大碍,你就别在这大太阳底下站着了。谷中的风又大,这冷热交煎的,好人都要弄出病来,更何况你的身子还不大好。”
段韶疼爱地看着她,轻声说:“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我身为主帅,怎么能躲在后方?你先陪着长恭回营吧,我在这儿等他们下来。”
顾欢想了想,便顺从地点头,放开了他的手臂,向前面的担架追去。
他们回营后不到半个时辰,山上的其他伤员也陆陆续续地送了过来。军医们忙碌不堪,高长恭便叫他们去医治别人,然后起身硬撑着走回自己的军帐。
按照官职品级,他和段韶都是一人一顶帐篷,其他四品以上将军是两人一顶,韩子高与顾欢因为是“嫡亲的堂兄弟”,便被安排在了一起。高长恭的心里略感郁闷,却也不愿违反军纪,夜里只得独宿。此时,顾欢与高强将他搀进帐中,扶他躺下,便坐在榻旁陪着他。
高强是聪明人,立刻出了帐篷,和另外几个随从轮换着在外面值守,不让别人来打扰。
高长恭拉过顾欢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轻轻地道:“欢儿,陪我躺一会儿吧。”
顾欢看了看门口的帘子,心里虽然很想睡下去,却终究有所顾虑,只得温柔地说:“万一有人进来探望你,见我们这样,似乎有些不妥。你睡吧,我还不困,就在这儿坐坐。”
高长恭知她说得有理,便道:“那你回你自己帐中歇着,我没事的,睡一下就好了。”
顾欢失笑,“若不是你受伤了,咱们现在哪里能歇着?后续的事多着呢,布置柏谷城中的防务,处置战俘,探察周边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