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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他在电话中对她结婚的消息表达那股强烈的反应时,她不免惊讶,以致说不出话来。
她说不出话来,对方倒说了,而且语气缓和多了:“啊,我冒失了点,请你不要生气,不要去管他,不要去管他。”
与他来往有些年了,她知道他的习惯,但凡他紧张,或者处在一种尴尬情况下,他不但话说得快,而且重复几次。“应该恭喜你,应该恭喜你。”
结婚后她还真担心尚必宏不愿再同她来往了,因为凭她直觉,以及她的观察,她知道他不但对黄立言不友好,而且有反感。她心里有数那是因为他对黄的妒忌。在中国学人中,黄的名气要比尚大得多。何况尚必宏达到成功的路,是十分崎岖的。她也知道黄立言不欣赏尚必宏,尚的个性正好与他的相反,尚多言,他寡语。尚喜欢在大庭广众高声谈,大声笑,引人注意,他则默然听别人的,抽他不离嘴的烟。一旦他发议论时,别人会很自然地静下来,听他讲。次英同他要好了之后,才问他对尚必宏的看法,他十分轻描淡写地说:“他有很严重的不安全感,难道你看不出来?”
虽然他不认为尚必宏是他的朋友,但为了她,他努力将他对尚的反感隐藏起来。结了婚之后,次英依靠她一手出名的好菜,时常制造机会,邀请尚必宏同如意来吃饭。如意有点怕黄立言,时常藉口不来。但尚必宏每请必来,除了嗜吃之外,在表面上,他还是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是黄立言的朋友。这次他来,除了吃之外,他知道,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他答应过次英,他必须要完成的。
二
刚踏入她的公寓,满屋香味,扑鼻而来。他一面脱外套,一面说:“唷,烧了什么好菜,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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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次英挂了他镶有绒领的夹风衣,领他进入客厅。长沙发前的檀香木长条几上,放着她下午特地去买来的尚未全开的郁金香,嫩黄|色,把略显阴暗的房间照亮了些。等他坐定,她端来了早已为他备好的碧螺春,还有一个烟灰缸。
“都是你喜欢的家常菜,尚教授。今天只有我们三个人,没有大鱼大肉。”
“三个人?”
“你,我,如真。立言不能来,他女儿来了,她有优先权。”
他当然不会去碰这个敏感的问题,只说:“如真只是一个人来么?我上次同她通电话时,是她丈夫接的。我顺便也替你请了他的。他不来?”
她瞟了他一眼,把要说的一句话忍了回去,只说:“其实我同她并不熟。在台大时,她比我先毕业,但比我晚出国。几年前在麻省一个大学的学术会上碰见她,才知道她在纽约州。此后偶然通通电话,如此而已。她的婚姻好像并不好,我们交情不够,我当然不好问她。”她又瞟了他一眼,接着说:“这次她答应来,还不是看你的面子。昨天来电话,说她丈夫系里有事,不陪她来了。”
他掏出烟来,她忙上前拿起架在烟灰缸的小钩上的打火机,嚓的一声帮他点了,自己也点了枝,才坐下。他吸了将近半枝,才说:“我在电话里把你在信义不如意的事大略讲了一下,她倒是很同情。”
他说话时她十分注意地听着,他说完,她上身前倾,看住他的脸问:“尚教授,我不是探你的隐私,但请你告诉我,你们之间现在仅是朋友吗?”
他猛吸了几口烟,将烟蒂捻熄,喝了几口茶,站起来。先走到客厅那端的窗前站了一会儿,回到沙发,要坐下,但改了主意,双手插入铁灰色长裤口袋,在客厅来回走动。今天如黄立言在场,他就不会如此自由自在,也正因为此,他把自己同方如真的关系如实告诉了她。
“她刚从中西部搬来时,就由一个我以前教过的学生带来见我,我一看就……嘿,嘿……”他想用笑声掩饰自己的直言。“我对她第一印象非常好,她长得很讨人喜欢。”他瞥见段次英脸上的表情,忙解释说:“她是另一种类型,娇小玲珑那种,笑起来有两粒小豆涡,很甜。”说到这里,他忽然恍然大悟,为什么段次英对他没有异性的吸引力,原来她不够娇小,不够甜,不够点什么。虽然凭长相、身高,段的分数在如真之上。他记得,他第一次看到如真时,即刻说了几句,从好的方面来看,是赞扬的话,从坏的方面来看,是吃豆腐的话:“啊,小美人一个。你丈夫真是好运气!”那天她丈夫也来了的,他对他印象不佳。“她的确十分可爱,同她一比,她丈夫十分木讷,比她差远了。”
段次英觉得他离题了,轻轻咳了一声,他警觉了,接着说:“那次碰面之后,她丈夫换学校,他好像是学生物化学的,我不太清楚。他换到纽约大学一个分校,离此地大概一百多哩,他们住定之后,如真一个人开车下来看我。”他顿了顿,说:“我们谈得非常投契,我约她以后常来看我,反正她喜欢一个人开车。”他忽然停了行走,站在她面前:“你同她真不熟?”
“只是一般性的朋友而已。但时常听到别人说起她。她的文章我倒看了不少。”
在交往之前(4)
“嗯,嗯,很好,很好。”
她不知道他的很好指的是什么,也不想追究,只说:“当然听到不少有关你们的事。”
“嗯,嗯,”他又开始来回走,她有点不习惯,但当然不能说什么。“我当时刚离婚不久,一个人非常过不惯。当然有很多人介绍许多女性给我,但合适的极少。而且,以我的身份,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对不对?虽然我十分欣赏如真,但她不是自由身。那时她几次来看我,我发现她对我也不是没有兴趣。你我相交已有多年,我可以向你坦白承认,当时我的确是很兴奋的。几次会晤之后,我向她求婚。”
他又在她面前停住,好象等待她的反应。
果然,她说:“她答应同她丈夫离婚?”
“没有。”他回到自己座位,坐下,点烟,接二连三地吸了几口,说:“她说她同她丈夫离婚不是个问题,他们貌合神离,好多年了,问题在于她的两个孩子还小,她忍不下心拆散孩子们的家。她没你利害。”其实他这句话是表扬她,但段次英完全错会了他的意思。
“尚教授,”她一气之下,也顾不上这次会晤的重要性,面孔铁板,声音铮铮地说:“你这是甚么意思?是不是指我光顾自己,不顾孩子?”
“唉,次英,我哪有这个意思?我是赞扬你,甚么事都有决断,有勇气去做,不像多半女性,又要熊掌又要鱼,结果什么都没捞到。如真就犯了这个毛病。真的,我真的不是批评你。”
段次英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强烈了,有点歉然,忙说:“尚教授,你不是女性,不知道一个做母亲的千千万万的心思都在儿女身上!我当初也是被迫上梁山的。”为了遮掩脸上尚有的不悦之色,她站起身给尚必宏及自己的茶杯都添了热水,坐下,说:“当时有各种谣传,传得最利害的是她丈夫买了手枪来找你,警告你,如果你再同他妻子来往,他就……”
“咳,哪有这种事?哪有这种事?!”
“我也不相信。大概有些人武打片看得太多了!以为只有用凶暴行为才能解决问题。我当时听了就说,你们也太不了解中国男人了,尤其是在学界的,他们是最懦弱的动物。”
尚必宏知道她是有感而发的,也不接嘴,只说:“我同如真这样拖了一阵,大家都很痛苦,但我又不肯放弃,一直到你把如意介绍给我时,我同她才结束我们这段特殊的关系。现在就是一般朋友,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段次英看了一下手表,站起身来说:“尚教授,我要去厨房准备一下了。”她拿了一本最新的纽约客给他:“你稍坐一下。”
他拿了杂志跟着她进厨房,自己在小圆桌前坐下,说:“我们老朋友了,有什么事我可以做的吗?”
“不敢当,”她为他开了圆桌上端的灯。炉上的牛尾汤香气四溢,尚必宏吸了几下鼻子,段次英忙给他斟了杯红酒,又从冰箱里端出早已备好的布里干酪及薄麻脆饼干,他一面吃,一面啧啧地称赞说:
“嗯,你真是能干,什么都想到了。我太太同你比,简直相差七千八万里。家里要请一次客她起码三天睡不好觉。”
次英不禁笑了起来,说:“可是她是个好太太耶,整天呆在家里伺候你。我除了喜欢做点菜请请客,家事一样都不喜欢做。”她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与尚必宏的轻碰一下,抿了口,替他切了一长条布里干酪搭在饼干上,送到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