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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走出女病区回我的小屋。我走下幽暗的楼梯,在经过门厅的时候,突然看见住院楼外面的空地上,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雨中。我迟疑了一下,脚下一绊,是一件病人穿的条纹住院服,它被扔在地上,黑乎乎的一团。现在我看清那雨中的人影了,是一个脱得一丝不挂的女人,她站在雨中,双手举过头,像在施展求雨的巫术一样,好像还在不停地喊叫,但雨声太大,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糟了,一定是刚才女病区的小铁门打开后,有病人趁机溜了出来。我回头对着值班室大声喊叫,说有病人跑出来了,楼梯上立即一阵乱响,好几个医生护士跑下来。他们将这个病人从雨中架了回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听见这个长头发的女病人嘴里不停地说:“你以为我是疯子吗,我是花仙……”
看着精神疾患将人变形为这样,我心里生出一种悲凉。我沿着走廊向我的小屋走去。门半开着,里面有灯光,这是我刚才出门时忘了关灯。我推开门一步走了进去,天哪,一个浑身黑色的人正背对着我站在屋里!我在那一瞬间有点头晕,仿佛撞到了一堵黑墙上。
“谁?”我冲出喉咙的声音在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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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被这喝问惊了一下,回过头来,是吴医生!他穿着一件长长的黑雨衣,上面还有雨水在滴落。
“我刚到住院楼外面转了一圈。”他说,“我总觉得下大雨的时候,那个貌似严永桥的人最可能出现。上次,这幽灵来家里找你,不就是在一个下暴雨的夜里么?”
吴医生的执着让我吃惊,同时也让我糊涂。因为有时候,我认为吴医生与这个幽灵有着某种界限不明的联系,有时候又感到他们势不两立。
灯光下,我看见吴医生的眼里布着细细的血丝,我不知这是未睡好觉的缘故,还是一种恐惧或仇恨在他眼里燃烧。
这天晚上,一场这个夏季少有的大暴雨一直下到后半夜,其间夹杂着雪亮的闪电和隆隆的雷声。吴医生早离开这屋子值夜班去了,可那件淌水的黑色胶雨衣他脱下后却挂在了门后,以至于每道闪电从窗缝里刺进来时,照见门后就像站了一个人在那里似的。
迷迷糊糊中,轰响的雨声使我梦见自己在一座工厂里走着,大工业时代的那种工厂,无数烧着柴油的机器在轰鸣,皮带和轮子高速旋转,钢铁的齿轮一个咬着一个。突然,旋转的齿轮和皮带之间卷出一张人的脸来,这脸血肉模糊,但嘴还在动,像一条濒死的鱼。
我在惊恐中醒来,黑暗中听见屋外的暴雨正下得地动山摇。我想,这医院外面的那条獾河一定涨水了,甚至已经涨上岸来,将一些草叶树枝推到了医院的围墙边。这座背靠大河、面向高速公路的精神病院,今夜我置身于此深感风雨飘摇。
已经是后半夜了,雨势终于渐弱渐小,夜正在恢复它深邃的寂静。突然,一声凄厉的女人的哭叫声隐隐传来,我条件反射似的从床上一跃而起,那一刻,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产生发生了严重事件的直觉。我跑得太快了,一直到跑进了女病区的走廊,才听见背后很远的值班室有人开门询问的声音。
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叫声此刻近在咫尺,听来让人发颤。我在走廊上转了一个弯,天哪,那声音是从黑屋子里出来的!我双腿有点发抖地跑了过去,黑屋子的门大开着,地上滚落着一支亮着的手电筒,它射出的光斜斜地在墙角打出一个圆圈。半明半暗中,一个穿白衣的女人正跪在地上哭叫。
“董枫!”我万分吃惊地认出了这个女人。
董枫扑在了我的身上。“张江死了!张江死了!”她嚎叫着,浑身发抖。
我感到脑袋里“嗡”的一声,我急速推开董枫,捡起地上的手电,对着一团黑糊糊的人影照去。
张江仰躺在地上,胸口淌出的鲜血将T恤衫也染红了半边。他双眼紧闭,大张着嘴,像是在一种极为恐怖的袭击下死去。
“我刚发现的,”董枫哭着说,“我听见他守在这屋里一直没有动静,我担心他睡着了着凉,便来看看,没想到……”董枫大哭起来,身子摇了摇像要倒下,我赶快扶住她。
这时,值班室的医生和护士已经嚷嚷着赶到了。这场面使所有的人目瞪口呆,他们七嘴八舌地问着我和董枫,但我们像呆了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看见小翟护士在门边发抖,只有吴医生冷静地在张江身边蹲下,我看见手电的光在张江身上晃着。
“他还没死!”吴医生叫道。
我们都拥了过去。吴医生冷静地说:“拿担架来,赶快抢救。”
当夜,经简单地包扎后,张江被送到另外的综合性医院去抢救了。看着闪烁着红灯的救护车鸣叫着远去,我和董枫站在住院楼外的空地上,浑身浸透了后半夜的凉意。
我和董枫是在救护车启动前被吴医生叫下车的。“你俩去保护现场,”他说,“我和小翟送张江去抢救就行了。”
这一刻,我们有点昏头昏脑的,不知道哪件事更重要。我和董枫回到病区,将走廊上所有的灯都开亮,然后,我们守在黑屋子门口,等着警察的到来。
“呜呜,”董枫又哭了起来,“是我害了他,我不该让他整夜守在这里。他太想抓住那个潜进黑屋子的人了……”
我问:“这之前你没听见什么动静?”
董枫说:“雨下得太大了,我在值班室什么也没听见。他守在这屋里已经是第三夜了,前两夜什么事也没发生。每天后半夜我都悄悄去看他的,他还说看来不会发生什么,真可以在这里睡觉了。他胆子真大。他说他这样做是因为爱我,想替我抓住那个吓我的人。没想到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我想他当时一定是睡着了,在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可怕的东西,因此来不及反抗。不然,他那样高大强壮,不会轻易就倒下的。”
这时,楼外响起了急促的汽车刹车声。紧接着,一群警察“咚咚咚”地向这里走来。他们先站在黑屋子门口向里张望,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若干支手电将屋里照得雪亮。我看张江刚才倒下的地上还留有一滩血迹。照相机的闪光灯不断在屋里明灭。
“是从后窗爬进来的。”我听见一个警察说,“将脚印收留下来,轻一点,嗬,这双脚还挺大的……”
稍后,一个高个子警察开始询问董枫,另一个警察在旁边作记录。当董枫谈到以前曾看见这长期闲置的病房里有一个正在梳头的女人时,高个子警察的眉头皱了皱。我想,这种近似于鬼怪的案子,他们也许很少遇到。
完了,他们说立即到医院去,如果张江能活过来,那么他的讲述是最关键的东西。临走,他们将黑屋子的门关上,说是不要让人进去,也许明天他们还会来补充察看的。
天快亮的时候,守护张江的小翟护士回来了。
“怎么样?”我和董枫急切地问道。
“已经抢救过来了。”小翟说,“但他暂时还不能说话。很危险的,差一点就伤到心脏。是用一种圆锥型的利器刺进胸部的,警察说是雨伞的金属伞尖,因为他们在察看现场时捡到了一小块伞布,想来是张江和凶手搏斗时撕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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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前出现了一把黑色的雨伞,漆黑的伞布仿佛把夜色都收在其中了,金属的伞尖寒光闪闪……
“吴医生呢?”董枫问。
小翟说吴医生还在医院守着张江,他要等他苏醒过来,好问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翟说吴医生为此事特别急躁不安,张江在手术室的时候,吴医生便在走廊上走来走去,额头上满是汗水,小翟说从来没看见吴医生这样不冷静过。
董枫急着要赶到张江那里去。天已蒙蒙亮了,我将董枫送上出租车。当时董枫对我不和她一起去感到不解,她不知道我已经另有计划了。
当一个人要去做某种带有冒险性质的事时,那种紧张和兴奋难以言说。那天早晨,我将董枫送上去张江那里的车后,返身便向医院宿舍走去。一夜的暴雨过后,天边出现了红色的晨曦,这种血一样的颜色刺激着我的视觉,我感到心里微微有点发颤。
我来到了吴医生的屋前,顺着墙根摸到了屋子的后面,这里是他的厨房的位置,外面是一个小露台。我翻了进去,厨房的一扇窗户果然没有关死,这是我前两次来他家注意到的。
我进入了吴医生的家。想到他这时正在医院等着张江苏醒,我大胆地开亮了室内的灯,站在屋里审视起来。
事情已经越来越清楚,所谓严永桥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