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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若内有玄机,深望了眼恭立近前的二人,归仲元话中有话,“未大人乃御前重臣,掌皇城守卫,殿下进宫后,免不了劳他照应。老臣先行出外,寻未大人叙话。殿下对他们二人身份来历有何疑惑,但问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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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尚未开口,他已躬身告退。颇是莫名,待归仲元离去,端详其貌不扬的二人,淡说:“本宫此回进宫,难知吉凶。你们犯不着随本宫涉险,大可推了归相,就说是本宫的意思,多谢他的好意,本宫自会小心防范客家人。”
只是我话音刚落,便听恭立左方的女子「啊」了一声,颇是沮丧:“我们千里迢迢地寻来,殿下怎就这么轻易弃了我们?”
纵是不若往日元气清朗,难得小女儿家的细声细气,可一耳便知来者何人,我不由惊愕,望着近前二人揭去人皮面具,更是瞠大了眸,无可置信:“你们……”
“嘘。”
清丽女子抬指抵唇,佯作心虚:“好不容易混了进来,殿下可莫要害我和哥哥被未央那个畜生给逮了。”
似嫌措辞不甚文雅,近旁男子睨了胞妹一眼,可转眸见我凝住他惨白的面孔,满目愧疚,安抚一笑:“那剑没伤着要害,已然无碍。”
只是胞妹立时出卖了他,冲天翻了个白眼,便知他背伤未愈。可未待我开口嗔他,已然先发制人,走过来抬起我的右手,凝住掌心那道极深的剑痕,皱拢了眉,仿似怒己不争,目掠痛苦。
“小伤而已,没事。”
半是安抚,半是真切。比起我剜裂的心,这等皮肉之苦微不足道。我勉强一笑,望向面露惆怅的萤姬,言归正传:“我本担心你们缺水缺粮,又坐那样的小船,不知能在海上挨多久。”
幸尔鹤卷昭人行事缜密。虽然无人岛上的川津藩人已让未央剿灭,可事前为防万一,另有一队手下在附近的海域接应,方才化险为夷。我颌首,既喜且忧:“那人不会要我性命,你们何必回来涉险?”
只是这对兄妹的脾气倔得教人啼笑皆非。即使鹤卷昭人一味苦劝,仍是拗不过兄妹二人,只得退而求其次,迫少主在临近东六州的岛屿静养一月,之后迂回探路,几经波折,兄妹二人方才登上禺州南边的海岸,潜返羲和。只是为时已晚,我的丈夫和儿子已然双双蒙难。
“萤姬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可事已至此,就是为了给苍世子沉冤昭雪,殿下也不能倒了。”
似恐我经受不住这场变故,萌生弃世之念,萤姬哀劝。我淡笑摇首,自近旁的梅花案捧过瓷瓶抱进怀里:“我和那男人的游戏才刚开始,精神好得很,你毋须担心。”
许是听得异样,兄妹二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我笑笑,平声静气:“莫再为我以身犯险,权当你们认识的那个茈承乾已经死了。回云桑去吧。”
听到苍秋万箭穿心的那刻,我心亦死。可为了尚在人世的小洛儿,我惟有苟延残喘,且须想方设法,除掉威胁我儿子性命的那个男人。只是不经意流露的恨意,兄妹二人尽收眼底,不无隐忧,恐我冲动行事,任我怎般劝说,皆是枉然。听得外间又传来未央不耐的声音,两人飞快易容,尾随在我身后出了祗园。
“惟恐天下不知他要强占自己的亲妹妹。”
俨然大婚,护驾的紫麾军士兵清一色红衣。我低首看向一身红罗蹙金旋彩飞凤吉服,淡讽一笑,听策马在旁的未央冷淡喝了声「起」,慵坐辇内,冷望十里仪仗,浩浩荡荡,向九重宫阙而去。
“拜见亲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墙碧瓦,琼楼玉宇。当至巍峨宫门前,百官跪身,齐贺先帝幺女重返宫城,我轻挑舆帘,淡望这流于外的浮华,似是明了那场陷我于万劫不复的四阀之乱缘何而起。坐上乾元殿的龙座,便可坐拥这方穷奢极侈的宫城,一呼百应。只,终此一生禁足在这精致的鸟笼,插翅难飞,这般困守一方的皇帝有何生趣?冷笑了笑,令未央:“让他们都散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兴许对过去的茈承乾来说,这般排山倒海的阵仗颇是受用。可我是季悠然,是被他杀了丈夫和儿子的女人,就是捧了星星月亮到我面前,亦是枉然。不无厌烦,我阖起眸,眼不见为净。
“殿下,永徽宫到了。”
不知当皇帝陛下告与太后与客愨妃,德藼亲王回宫后入主皇后所居的常宁宫,这两位后宫的两位女主人作何感想。只是他无谓丢脸,我无此厚颜,宁是住进曾有血腥杀戮不甚吉利的永徽宫,亦不成天下人的笑柄。当萤姬扶我下了辇车,凝望归女御生前所居的宫阁,雕镂阑槛,穷工极丽,静立良久,我方才踏着玉阶逐级而上,当见宫门前跪了一地的宫人之中,那位样貌清秀的掌事宫女颇是面善,我侧眸回想,直待良久,方才忆起她是何人,继而和笑:“你叫什么名字?”
掌事宫女微是一愕,恭声应道:“奴婢婉朱,叩见殿下。”
第一次梦见茈承乾的过往,与这稚气褪尽的掌事宫女有过一面之缘。彼时归女御过生辰,屡劝亲王回宫未果,愁眉苦脸。而今举手投足,温雅娴静,进退有度,许是代主子远离尘世,在祗园清修四年之果。淡笑了笑,我柔唤宫人们起身。兴许往昔伺候的主子任情娇纵,婉朱见我笑容温婉和善,颇是诧异,沉静的眼瞳飞掠一抹物是人非的惆怅,在前引路,领我们一行三人走进永徽宫,见我对周景颇是陌生,只当我已记不得前尘,一一细数。待入幽静后庭,她淡笑:“这是殿下过去所居的梅蕊小筑。”
我颌首,逐一轻抚几株梅树,掌心的触感,似曾相识,不由轻漾起笑,抬眸看向四方天,微眯了眸,对婉朱轻说:“带本宫去母妃的寝殿瞧瞧。”
伊人已逝,然若芳魂未消,步入殿中,似有若无,闻得兰香。心中浮掠惆怅,令众人候在殿外,独自进里,踏着冰凉的青石走至殿阁尽头,背倚廊柱,闭起了眸。
兰香渐逝,血腥扑鼻。分明蕴静清宁的宫殿,耳畔却闻哭喊哀嚎。我苦笑,未央曾奉先帝之令在此屠戮永徽宫人,无论茈承乾,还是我季悠然,皆已背了一身洗不清的血腥。蹙眉摇首,我倚着廊柱,颓然坐下身去,埋首膝间,不知过了多久,听得殿门被人轻轻推开,睁眸望去,竟已月影朦胧,望着婉朱毕恭毕敬,问我可要传晚膳,我点头,顺道笑说:“往后本宫就在这里安置。”
如若世上真有冤魂索命,当年枉死在此的宫人尽管来找我便是。我笑了一笑,然则是夜未有梦见无辜惨死的永徽宫人,反是梦见我的丈夫抱着已无生息的儿子,疯狂杀戮。贝辰翾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我蓦得睁眼,惊出一身冷汗,转望周景,惟见透进冰绡窗纱的清冷月光。怔忡良久,拢紧华丝薄被,仍是止不住地轻颤,直待良久,方才平静下来,惨淡一笑,刚要阖眸,可无征兆,蓦得听闻一阵沉稳脚步。半阖着眼,借着幽明月光,瞥见那双蛟龙出海纹样的靴子,我怒火渐起,藏在薄被之中的双手紧攥成拳。
贰拾玖章 · 涅磐 '五'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男人可以随意进出后宫诸殿。而不令我这个早过十六的亲王依祖制在外建府,执意迎入宫中,个中深意,不言而喻。即使早有觉悟,杀夫杀子仇人近在咫尺,我恨不能现有匕首在手,直接刺向他的心口。可我的丈夫和儿子那般惨死,如只是一刀毙命,实在便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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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笑了笑,感他气息渐近,我闭紧了眼,冰凉手指触及面庞的刹那,下意识微蹙起眉。
“夕儿。”
惟有苍秋可以这般唤我。经由他的口道出,更是心生厌恶。仿似感知我的排拒,冰凉手指移至我的眉心,不厌其烦地轻柔,直待迫我舒展了眉,方才善罢甘休,掀开覆在我身上的薄被,我迅疾屏息,可颇是意外,他只是躺了进来,极是轻柔将我搂进怀里:“你是朕的,谁也别想夺走。”
似若漫长的等待,终获至宝,身侧的男子喜悦沉吟,轻抚我的面庞,感他清冷气息渐近唇瓣,我厌恶渐深,可被他钳制在怀,动弹不得,只得佯作睡得不甚舒坦,挪了挪身,将脸深埋进他胸膛。许已看出我不过装睡,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可未对我用强,只渐然收紧箍在我背后的手,在这寂静清冷的一夜,迫我这般不甚爽利地僵在他怀里,直待晨曦拂去月胧,方松了手,悄无声息,起身离去。
“孽障……”
直待殿中已无声响,我方徐缓睁眼。被不共戴天的杀夫仇人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