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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扫茉娘身后盈盈并立的四个娇艳女子,春妈妈眉峰一扬,悠声冷哼:“即要在澜翎开间歌舞坊,特来和你茉娘打声招呼。”
“呵。”
茉娘娇笑,抬扇掩唇,眸蕴讥诮:“茉娘我不过带走了四大金花,满芳楼不是还有悦姑娘给你压场子,何必赶着金盆洗手,引退风月。”
半生送往迎来,自是练得一身隐忍功夫。春妈妈不怒反笑,偏首望了我一眼,略有得色:“做咱们这行,免不了逼人接客,实在有损阴德。多少年下来,怎生赚够了防老的银子,这「北地第一青楼」的名号,我也不稀罕了。往后便调教那些个无处容身的姑娘,让她们唱唱小曲儿,跳跳舞,领客人几个赏钱过活,也算是我春妮做了一桩积德事儿。”睨向茉娘,涂脂抹粉的艳丽面容隐现衅色:“其实咱们都是苦出身的可怜人,何苦为了个虚名争来抢去,闹得心里不痛快。等咱们婵媛坊开门迎客,你不妨也带那四个丫头过来坐坐,好生叙话。”
言毕,微一扬首,风情万种。俨然稳操胜券,摇扇道别,扬长而去。望了眼满面惑然的翠红楼鸨母,我忽生无力。原是恶性行业竞争,特来给人助威壮势。摇首苦笑,低首朝前疾步,然是无奈女扮男装,反是招蜂引蝶,须臾间,满巷春色集于一身。你拉我扯,实是无福消受,只得深低了头,对频频围拢而来的花姐姐作揖婉拒,一路横冲直撞,方才突出重围,可已衣衫凌乱,狼狈不堪。回身望了眼少隽,却是不急不徐,悠步花丛,来者不拒,游刃有余。我敬叹苦笑,低首整理装容,瞥见旖如瞪着手上已然残破不堪的布伞,一脸挫败。我一笑,上前为她拢紧半敞的裘袄:“明儿个我问瑛嬷嬷再要把好看的美人伞。”
旖如努嘴,睨了一眼近旁面露愧色的春妈妈:“我可不是心疼这把伞。叶大夫说小姐病后体虚,不能受寒。”
望着她气咻咻地收伞,我莞尔,搂了搂柔肩安抚:“这等小雪可伤不了我。躺了那么久,也该是吸点新鲜空气润润肺。”
瞪眸轻瞠,然是无奈,小妮子摇首,随我走过白鹭河上的施缘桥,自北堍进入逸柳巷甓门。一路徐步走向巷尾古宅,与少隽闲叙适才无伤大雅的风波,方才知晓这澜翎城虽是繇州的首府,可论繁华,远不及旧时王都平凉,连带这烟花行业亦然稍逊一筹,因而那位翠红楼的鸨母茉娘使了阴招,将春妈妈往日精心栽培的四个姑娘给挖了去,自然仇怨甚深。直至驻步宅前,春妈妈方才面色稍霁,推门而入。一片清雅石景立现眼前。向右步入正厅,经由一道小门来到内院,便见十位婀娜多姿的姑娘已然雁字排开,恭然相迎。
“这些都是满芳楼里才艺顶尖的姑娘。”
春妈妈朝正中的两位相貌清丽的姑娘使去眼色,两人会意,款款近前,盈然一福。我颌首打了照面,春妈妈在旁引见:“这两个丫头叫红袖、落英,往后还劳小姐费心调教。”许是牵线搭桥的女州牧在旁,她笑靥如花,不忘恭维:“上回小姐跳的足尖舞前所未见,当真曼妙至极。几位熟客一连问了几回,奴家虽是想法子推搪,可那应六公子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消息,指名要小姐去枺秤Ω孜瑁挡唤蝗司桶言勖锹悸ジ鹆恕E液蒙眩仆行〗闶芰朔绾形慈?赡仓溃衷诰辞淄跽檬疲浴
淡望欲言又止的鸨母,我了然颌首:“春妈妈放心。这舞虽非一日而成,可应六公子未曾亲见,求得神似即可。两位姑娘又是精挑细选,想必舞艺出众,当能以己所学,融会贯通。”
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是领了酬劳,此后二十天,自然尽己所能,调教面前的两个姑娘。思及此,不知该为制衣坊的本钱有望雀跃,还是犯难如何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芭蕾精髓在二十天里倾囊相授。望着近前深凝而视的女子面露羡色,我暗叹在心。
许是芭蕾舞步着实稀罕,先前那曲荡气回肠的《水月》,反是捧红了我这陪衬的绿叶。直到肺疾痊愈后,方知坊间已将足尖舞描绘得神乎其神,我这始终未露真面的神秘舞娘亦然名声大噪,先后被人传为伽罗国的舞姬,云桑国的艺伎,乃至九皋国的流浪艺人。为了打听我的来历,最近进出满芳楼的达官显贵更是络绎不绝。虽然春妈妈是个明白人,断不会得罪兰沧侯府的云二少爷,向人透露没过门的二少夫人的下落。可许正是当作招牌的四大金花给人折了去,怎生咽不下这口恶气,便央少隽代为牵线,许以重酬,望我教她楼里的姑娘这闻所未闻的芭蕾,以求出奇制胜,重拾夕日风光,更是砸了大价钱,打算拓展事业,在翠红楼附近辟间歌舞坊,气死那个损人利己的「恶婆娘」。合计这酬劳够开三间制衣坊,更许是看在少隽和咱家「云二爷」的面上,春妈妈许诺往后歌舞坊开门迎客,分我一成利润。这等一本万利的生意,我自然应允。只是那日少隽代转春妈妈的合作意向,回头应府的管事便差人前来平凉城知会,他家六少爷邀那足尖舞者往枺骋患K涫前侔阃仆校梢桓鲈潞竽宋馕涣僖淖娓浮⒆衔⑺母蟪贾坏挠扔ο嘁钠呤笫伲鹆畲郝杪瓒ㄒ庾慵馕枵咚腿|莱应府献舞祝寿。因是时间仓促,亦念春妈妈开罪不起皇帝面前的新贵,于是半个时辰前,很是仗义的少隽亲来侯府,等我和旖如乔装妥当,三两下撂倒值守映雪轩外的苍礼和苍禄,溜之大吉。
暗忖登徒子若是知晓我擅离侯府,定会大发雷霆。瞅了眼一脸笃笑的少隽,稍渐宽心,反是有这师姐当前,登徒子怎生有所顾忌,当不敢拿我怎样。唇角微牵,然是想起这借名目欲图强占佳人的应家六少爷,暗暗一嗤,亦因近来朝堂风起云涌,清寡之心再起波澜。
正是应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位应六公子仗势欺人,无非应氏家族忽得圣眷,风头正劲。亦是世事无常,便在我病得起不了身的这一个月,皇位之争因是懿妃应氏所出的敬王茈尧焜晋封亲王,情势骤转。虽是匪夷所思,往日皇帝对这三皇子并不器重。可许是帝储遁入空门,储位悬空。流闻所致,朝野纷传德藼亲王身陷祗园,乃犯过失。故而近月枺吵抢锇党毙谟俊h蟆⒂Χ嘣诔贾浔甲吡纾汀⒐榱较嗬溲叟怨邸T咀悠灸腹螅瑦忮笫仙卸右慌庇刑分疲沙龊踔谌艘饬希实燮嵝右j。许是念其年长。而紫微四阁臣中,应偃最是不济,以此平衡朝堂势力。可不论如何,而今敬王已与茈承乾平起平坐,懿妃应氏与其家族扬眉吐气,更因是女御薨逝,德藼亲王俨然失宠,归氏一门已无傍依。敬亲王大有取代茈承乾,成为储君人选之势。故而应氏嫡孙这般得意忘形,仗势欺人,亦是不足为奇。只是这位应六公子若是知晓他有心霸占的神秘舞娘正是德藼亲王,不知做何感想。
微一扬眉,随一众姑娘步入内堂。在宅里的一位侍女去到一处偏厢,踏进门槛,便见红木圆桌上已然整齐叠放先前请春妈妈按我画好的样式订做的舞衣与舞鞋。旖如瞠目结舌,少隽点头慨叹,我安之若素,到屏风后换妥露肩曳地纱裙,束发绾髻,穿上足尖鞋,绑紧袜带,起身踮足试走了几步,再行立起左足,盈身回旋。待是适应这双足尖鞋,驻步回望,便见旖如比之当日初见时更是惊诧:“小姐,这舞实在稀奇,可您这身裙子……”
我微是一笑,有口难言。前生酷暑时节,满街可见T恤热裤。订做这身《吉赛尔》的剧装,便是怕坦胸露背的塔里奥尼裙吓坏了保守的小妮子,惟是可惜尺度仍是逾底,只能委屈裴家小姐慢慢适应,以免往后我不自觉便做出一些惊世骇俗之举,不至像现在这样一惊一乍。
“罢了,幸好这屋里有炕道,否则小姐又要受凉了。”
确是难为这循规蹈矩的官家小姐。瞧见近旁的女州牧反是围着我兴味打转,小妮子终是无奈摇首,转望我脚上的足尖鞋,“小姐,为何要在鞋里塞木头?”
忖了半晌,我终是讪讪一笑:“当初学舞,我没好生听那奇人说这舞鞋的来历,算是……约定俗成吧。”
虽然先前对小妮子搪塞,这前所未见的足尖舞乃是在皇宫时,跟随一位西方来的奇人所学。可当初乃因我顽劣不堪,成日兴风作浪,季神父方才送我去学芭蕾修磨心性。故而起初学得不情不愿,对芭蕾的常识亦然知之甚少,仅限芭蕾诞生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因是法王路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