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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们便谋划在甘州截杀王孙殿下,掳走公主,嫁祸九皋。”
更有甚者,希冀挑起战祸,以便格史泰趁乱篡位。可计划不如变化,我意外怀孕,联同亚米尔罕上请送亲。见可借机一石二鸟,客平出列为我奏保。可此为一步险棋,与我暧昧不清的皇帝哥哥更是增调紫麾军为我保驾。若要刺杀我,须得出其不意。为保万无一失,客平也确如我先前担忧的那样,在庞大的送亲队伍里安插客府影卫,以期伺机制造事端,里应外合。梵游则按计划,领格史泰手下的百余亲兵潜入羲和国境,暗袭明德寺。
“防不胜防,捅你致命一刀的人可能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人当如此,何况利益至上的国家。”
望着引狼入室的男子,我淡淡讥诮。摩拿教自创教以来,衍生多支旁宗,明德寺所奉景宗与伽罗国教一脉相承,本不为奇。可绝未料想当年开寺的明海和尚乃得伽罗先祖王暗授,在紧邻伽罗的甘州建造寺庙,修筑地宫:“寺内僧众看似无异,实为训练有素的伽罗王军,夜间聚于地宫操练,每隔三年借朝圣之名轮换一批,是为暗囤羲和境内的僧军,直接受命历代伽罗国君。”
虽说几百僧兵不足以挑起一场大规模战乱,可按现代的说法,便是克格勃组织,时常乔装下山,刺探驻扎甘州的羲和西军。用作组织运营费用的香油钱,则出自咱羲和老百姓的口袋。我扯嘴,暗慨伽罗国主实懂精打细算。不过颇迷信的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俗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借宗教名义,骗取广大群众财产的明德寺僧兵终是因为一场灭顶之灾,全军覆没。
“你未有上请送亲前,原只打算盘踞明德寺,以便掳得公主后,藏匿于此。”
也为另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格史泰遣亲兵与梵游手下的梵氏残部夜袭明德寺,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后,寺内僧众大半战死,与惨遭灭口的宿寺香客集于一座偏殿,焚尸灭迹。因此山脚的村民只当寺庙走水,全然不知是夜,明德寺惊起剧变。几天后,虽又开庙迎客,可已物是人非,往来寺内的的僧人不过是归降格史泰而幸免于难的傀儡。而遭此变故前,明德寺上下共有五百余人,皆是深藏不露的正规军。却在敌弱我强的情势下,几无招架之力。只因:“空鹤使了五行术,替我们在前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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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他这个祸首也些微后怕。未有详告,只道一刻内,寺中僧人便成具具惨不忍睹的焦尸。以为妖孽降临,所剩无几的残众立时弃守归降,从此明德寺中多了一位「神子」,深居地宫之中,鲜少现身人前。
“怎么说空鹤救过你一命,你就这样报答他的恩情?”
我终未忍下蹿腾心头的怒火,冷声讥诮。为报父妹之仇,宁舍世人求之不得的世外桃源,原算情有可缘。可不择手段地屠杀,令人发指,更有甚者,花言巧语,骗空鹤助他一臂之力。难怪当日初见这个本性纯良的「神子」,不但惶恐赧怯,眼中更有乞求宽宥的悔意……
睨睇罪魁祸首,我眼神渐冷。许是心虚,梵游默然,直待半晌,侧眼隐露悔痛:“我确是个恩将仇报的卑劣小人。在化境相依为命两年,他视我为兄长。怕我有何差池,才会再次破戒跟我下山。可明德寺僧兵皆是王军,以格史泰手下的亲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为求一劳永逸,我便骗空鹤杀了那些僧人,报仇便是指日可待。可因使术不当,险些逆风。”
幸而那孩子心志奇坚,终是挨了过去,未有入魔。而问起那段时日发生的一桩悬案,他也承认:“受客相指使。”
果如我所料,杀安西将军,接掌三十万西军。杀少隽,折我羽翼。我冷笑,可听梵游后言,五味杂陈。
“当年正是徐簧率西军破了昌城,将我梵氏一门押去皇都。”
虽知安西将军不过诛逆平乱,可理智是一回事,牵扯自己的家人,难免迁怒。只是他到底不若客平那般不管不顾,一狠到底,“只要让人以为是九皋人所为就成了。”
以他的身手,即使敌不过少隽,取徐老将军的性命绰绰有余。我阖眼。原以为客平不至自毁长城,未想他急功近利至此。不过客愨妃迟迟未有诞下皇嗣,客氏本家人才凋零,焦躁也是自然。轻一嗤,也颇是暗幸临行前召见荀攸,多少起了作用。听这同谋说,自我起程后,远在皇都的客老同志便称病谢客,音讯全无,约定暗插在船队的客家细作也不知去向。如不是格史泰在伽罗使团也安有眼线,他们难知船队所经路线,突袭计划也有可能因此搁浅:“客相确是老奸巨滑,即使事后追究,也无实据证明他参与其中。既能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若是当日我等得手,他也可了却一桩心事,拥立他的外孙澹亲王世子。”
早知客平居心叵测,我不无意外,漠笑点头:“早就猜到他没按好心,可没想到他会帮着外人来暗算本宫。”
如果我和莞菁有何意外,羲和与九皋许便会再起战事。宁可滋生战祸,也要保他们一族的荣华富贵,确是无可救药。只是梵游所说,也不无道理,客平悬崖勒马,坐山观虎斗,便无实据证明他勾结伽罗王族,图谋不轨。若令梵游出面指证,仅凭一面之词,治当朝权臣重罪,亦许难服众。更别提梵游乃是漏网之鱼,自不可能听从一个恨之入骨的茈家人,现身人前,自寻死路。
轻叹了声。即使无奈,可眼下当务之急并非盘算如何揪出客老同志的狐狸尾巴,我低头柔抚女儿清丽的小脸:“事已至此……”既已说破,我也不指望他饶我性命,若要取我人头祭他妹妹,悉听尊便,“不过先前在明德寺,本宫便央公子饶我孩儿性命。现在还是那句话,求你看在这孩子并无过错,或寻户人家安顿,或带还给她的亲生父亲。”
听我提起即莫寻,他面色一冷,举步走到面前,冷然睥睨:“殿下就不怕草民将这孩儿的身世昭告天下,令所有人都知道您和朱雀守暗通款曲,秽乱宫闱?”
我耸肩,无谓一笑:“本宫不知羞耻,早已是声名在外,不怕让世人多笑一回。莫寻也是,为了这孩子,他连死都不怕,何况区区虚名。”只是看着怀里懵懂未知的小女儿,我也颇愧疚,“我和他的名声坏了不打紧,只心疼这孩子将来会让世人指指点点……”
“既知如此,为何非要触怒我,离我而去?”
他双手攥拳,似忍怒火,侧眼静默良久,尽力平声静气:“想来当初你出言挑衅,引我追你的那刻,我便中了蛊……”
自嘲一笑,他坐到床沿,“不论你是不是德藼亲王,敢为你的臣子挺身而出,光冲这份胆识,便令我刮目相看。后察掳错了人,虽恼前功尽弃,可看到那个向来猜不透心思的朱雀守对你紧张得很,便起了兴致,想要激他一激……”
却未想挟制的女子虽是貌不惊人,可一言一行令人摸不着头脑。既好气,又好笑。后听我想要离开羲和,去伽罗隐居。明知带个有身子的妇人赶路,极为不便。可一时兴起,便掳了我,同往明德寺,再做打算。
“和你相处久了,越觉得你与众不同。”
回首过往,他眼神渐惘,抚我面庞。我偏过头去,他手一僵,顺势抚向我的发:“往日我还是梵家二公子的时候,见过形形色色的佳丽,不乏你这样的绝色女子对我投怀送抱。可我从未对任何女子动心,直到遇见你,彻头彻尾沦作一个呆子……”
即使作伪的姿容平凡无奇,肚里还有其他男人的骨肉,可朝夕相对,仍对我动了情,怜我「飘零」身世,对那个得我真心的男人又嫉又羡,“想着若是进凌霄山,从此与世隔绝,你许便可忘却前尘。”
可不想我的身世不过捏造而得。甚至已然猜得我就是茈承乾,仍是自欺欺人,“我已一无所有,也不想再添罪孽。就是虚象也罢,只想和你做对平凡夫妻,等你肚里的孩子出世后,再多添几个弟妹,得享天伦。”
渐柔眼神,颇是向往。可终是他一相情愿,即使软硬兼施,仍未令我动摇,轻勾起唇:“我确是高估了自己,听你那般冷言冷语,要我对你绝了心思,我羞愤难当。后触到你肩后的那片胎印,我满脑子都是在法场上哭喊哥哥的馨仪……”想到先帝害他梵家举族尽灭,想到我先前谎话连篇,将他当作三岁小儿戏弄,“我便怒火中烧,恨你欺瞒身份,恨你明知我心中所想,仍一心念着那个男人。更不甘前功尽弃,将你放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