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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小的时候,玩伴接二连三被好心人家收养。雷忆生得眉清目秀,愿意收养他的人有很多。可他一直推拒,和我像对难兄难弟,一直留在孤儿院,打闹了十几年。也因此他是唯一知道我对季神父感情的人。最后出轨,怀上孩子的时候,也是他拿出在外打工的积蓄,陪我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
望着刻意淡忘的熟悉面庞,我淡淡苦笑。那时年纪毕竟还小,又怕毁了季神父的名声,只有向雷忆求助。即使含糊其词,可自幼相知,见我犹豫着可要拿掉孩子,故意激我要将这事告诉季神父,自我刹那间的慌乱,便见端倪,却未点破,只凑齐手术费,将我送去医院。
“我知他很生气,恨不能将季神父狠狠揍一顿。”
依稀记得手术室大门阖拢的刹那,我看到他攥拳的双手和愤恨痛苦的眼神。可因为这段害死季神父的不伦前尘,我不能原谅自己,从此闭了心扉,也将这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拒之门外。
“其实知道的,他不愿被人收养,是不想和我分开。”
回想前尘,我五味杂陈。懂得男女有别前,吃饭睡觉,打架做坏事,都是两人一起。只不过每次闯了祸,挨打的人总是他:“他说自己皮厚,打着没感觉。”
自是替我受过的托词。可见近旁的亲王殿下深以为然,咬牙切齿地点头,不禁失笑:“说起来,雷忆也不怎么大方。”
似乎很小的时候,每见我粘着季神父,他的眼神就会变得很冷漠。季神父教我乐器,很自然地在同伴面前现学现卖,也被他嗤之以鼻,甚至故意砸坏季神父送给我的小提琴。只是自小他又见不得我哭,看到摔折了腿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的我为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哭了一个钟头,冷战三天,做木削的小玩意儿赔礼也不奏效,最后只得硬了头皮,去找他向来冷眼以对的年轻神父求助……
“如果上辈子我爱的人是他,很多事就不会发生了。”
从小到大,我一直受他的庇护,也知他对我的感情。可前生我只将他当作童年玩伴,最后甚至不告而别,只有每年春节,打通长途给林修女报平安,顺道打听众人的近况。惟独雷忆,自我离开后,也仿从世上消失,直到我二十一岁年,才知他的下落。
“从小他就挺会唱歌,可没想到他走这个路线……”
如不是经纪公司刻意高调的出道,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组了个摇滚乐团,红遍地下乐界。只是在我看来很平常的朋克风,在身边的亲王殿下看来,却是极伤风化,有违「夫」道:“从没见过男人打耳洞,一打还是五六个!剪了父母赐给的头发倒也罢了,偏要染成那种颜色!衣服也不好好穿,只扣两个纽子!最可恨的是每天唱那种吵得要命的歌!简直斯文扫地!!”
呃,雷忆本就不是斯文人。这颇拉风的演出服也确是sexy了些……
我叹了口气,瞅了眼面色不善的亲王殿下,再看看底下一众尖叫的女观众,别过头去,当是没有瞧见很是明显的醋意:“艺人最怕的就是被狗仔队发现亲近的异性,肯将我「我」接去同住,倒是感激不尽……”
往日从事服装设计,也曾接触过不少艺人。或因合约的附加条件,或怕影响人气地位,艺人谈恋爱大多偷偷摸摸。雷忆这般光明正大,将青梅竹马接回家,倒是颇符他一贯我行我素的嚣张作风。
我苦笑。当初那般伤他,经年后听说童年玩伴在他乡遭遇车祸,不计前嫌,将落难的「我」接到身边照顾,也颇是震动。只不过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已非他认识的季悠然,不知雷忆头回听到久别重逢的青梅竹马和他咬文嚼字地念白,作何感想。可看着通天井映出五年来雷忆和借尸还魂的茈承乾之间的幕幕逸事,我捂嘴,憋得有些内伤。
来自落后的古代,令她适应高科技的生活已是强人所难。更因为凤凰变麻雀——不但从特权阶级沦作「庶民」,引以为傲的美貌也成令人过目即忘的清汤挂面,初来乍到的亲王殿下郁结在心,时不时暴跳如雷,也算情有可缘。
不过一物降一物,雷忆往日就是人前嚣张,人后更嚣张,将官方称之车祸失忆的青梅竹马当作不谙世事的初生婴儿,制得死死的。原本天下惟我独尊的亲王殿下也奈之无何。为了争脸,扳回一局,她也很是努力地适应现代生活,可惜运气不佳,几乎历经九九八十一劫,像眼下这般熟门熟路地徘徊生死两界,对这位茈小姐而言,也是家常便饭——
随便刷个牙,也能将牙膏吞下肚去……
淋浴时冷热龙头不分,险些烫死……
本是好心帮人插电源,只可惜手指比插头更先一步进到通电的插座……
过马路对斑马线和红绿灯通常熟视无睹……
即使有雷忆护驾,仍会一脚踏空,重蹈覆辙,从下行电梯一滚到底……
“你们两个人都很辛苦……”
见披着季悠然外皮的德藼殿下在另个世界惊天动地,我扯了扯嘴,中肯盛赞她的护花使者比起年少时,面对青梅竹马突发状况的应变能力更上一层楼。而且……
“您更不容易……”
不知当是称赞女儿当自强,还是感慨亲王殿下死要面子活受罪。保守的茈小姐坚持「男女授受不亲」,与雷忆生活两个月后定要出外租房。可先前又因一桩小意外,我随带的信用卡和现金被群女流氓给抢走。身无分文、又不屑靠「不成体统的男人」过活的亲王殿下只有自力更生。只是她到底不是季悠然,我的履历于她毫无用处,为了找工作,自然闹出不少笑话。
“幸好有金花与银花姐妹,否则本宫也不知如何是好。”
乍听现代女子仍取这般俗气的名字,我怔了半天,可看着通天井映出的前尘,啼笑皆非。只因姐妹二人的怪爸爸爱喝金银花茶,很不负责任地给自己的双胞胎女儿取此惹人笑话的名字,也难怪从小被人笑到大的妹妹走了极端,为逞威风,沦作暴走族,又好死不死,偏偏抢了亲王殿下的钱财。有日双方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自是天雷勾动地火,不过乌合之众的一群女流氓很自然地败在受过正规武术训练的亲王殿下之手。
“嗯,往日缠着莫寻,学过一阵子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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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得知她曾对即莫寻情根深种,可见她神色平静,笑着道出伤她极深的男子,想必已然释怀。我松了口气,也颇是感慨到底出自帝王家,三两下便将一众为害社会的女青年收为己用。可听那个退位让贤的银花妹妹尊称新老大为「殿下」,不禁乍舌。便见茈小姐得意一笑:“胜者王,败者寇,凡事自然要按本宫的规矩来。”
另个世界同样有人敬称她为殿下,颇有成就感,也是自然。我笑着点了下头,也亏得这银花妹妹颇是义气,得知新老大与个「士可忍、孰不可忍」的男人一同生活,二话不说,将亲王殿下迎去自己和孪生姐姐的家。不过亲王殿下与雷忆的缘分也未就此止断,加之那对性格迥异的金银花姐妹推波助澜,即使本人死不承认,可瞧井里映出的幕幕情境,这一波三折的两人怎么看都是钟情彼此,乃至连我也不由为另个自己着急:“在那里我都二十九了,你们两个还不结婚吗?”
可我无心的八卦,骤令她阴沉。不知我说错什么,正忖如何转移话题,忽见水面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我惊诧:“枢木?”
亲王殿下凝重颌首,颇是困扰:“他说自己是季姑娘的未婚夫。本宫还魂的时候,那个女翻译也说本宫刚小产……”
“呃……”
因为前生今世都不怎么恪守妇道,我一时无言以对。
当初离开日本的时候,曾与枢木有过一年之约。茈承乾借尸还魂,自不知晓我与枢木的前尘。只能对亲王殿下解释这年头的人性观念很开放,即使我确曾怀上枢木的孩子,也不定有婚约在身:“我和他确有夫妻之实,可现代的男女同居很平常。我们也不是非要结婚的关系。那个流掉的孩子……”回想当初的情境,我抿了下唇,不无惆怅,“只是意外。那时他和另个女友上床,被我逮个正着。本想和他分手,可那天他强要了我,直到回国前,我才发现自己怀孕,但没打算回去要他负责。”
见亲王殿下瞠大了眼,我苦笑:“我和他有个一年之约。若是原谅他,便回日本找他。若我心里仍有芥蒂,从此各走各的路。”
即使发现有了他的骨肉,我也不会因此自欺欺人地过一辈子。对惊愕相望的亲王殿下笑了笑,我淡说:“那时我很想要个孩子。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