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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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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一隅的花梨木雕翡翠竹琉璃纱碧橱,取出三个亲手缝制的布娃娃,搁在旻夕怀里,给小娃儿一一指点:“这是你亲爹爹,妈妈,还有旻夕。定要好生收着,可别弄丢了。”
  小娃儿点头,瘪嘴哀睇。我笑着挥了挥手,逼自己狠心,再不回首,大步向前,恍若未闻背后女儿轻声呜咽,闭眼走出殿去。宫门外,玄青两色上衣的紫麾兵士列队候迎,因是未见即莫寻,我下意识焦灼,冷望唇漾淡讽的佞人:“本宫身边的齐侍卫呢?”
  佞人讳深一笑,轻描淡写,道是被帝王召去紫宸宫见驾。心中顿起狂澜,恐是茈尧焱故技重施,伤我身边人。未待意识,身体已然自动自发,疾朝紫宸宫而去。只是未走多远,佞人上前将我拦下,慵慵讥诮:“殿下宽心,皇上召见「齐侍卫」,乃有要事相商,断不会伤他分毫。”
  如果没有阴谋,我自砍脑袋,给他当球踢。
  我冷凝而视,可他阻我去路,信誓旦旦,再三请催,只得作罢,先行去往净礼之用的昭暄殿。
  拾肆章 · 锋煞 '三'
  虽然心情所致,更嫌古人繁文缛节,不论和亲,还是送嫁,皆要净身拜祖,祈祝平安。可步下华舆,见到光鲜亮丽的新嫁娘,烦郁一扫而空。高绾朝日髻,缕金百蝶穿花大红锦服衬得莞菁肌肤胜雪,雍容雅丽,见我到来,淡漾柔笑,如莲绽放。即使同为女子,我一时失神,更是惋惜如此佳丽竟要嫁给迟暮老者。可见她安之若素,只得强颜欢笑:“皇姐先行一步,承乾稍后便到。”
  继而随宫人进到和山雪玉砌就的玄清池。因是身形已现,焚香祷祝过后,我冷淡令退宫人,自行净身。只是背抵池边,轻抚圆润微隆的小腹,苦笑暗忖百合娇小玲珑,当不会令我再受一次难产之苦。不经意转眼淡扫,乍触先前令宫人搁在池边的朝服,微是一愕。紫金铄目,日月交辉,一身云龙纹的华袍断非几日前送来给我过目的浅紫金蟒朝服。因是世间只有天子或是嫡储方可穿这紫金月日缎绣云龙夹朝服。联想宋太祖黄袍加身,夺宫称帝,我立刻唤来背立软帷之外的昭暄殿领侍,待她近前,我冷然指向朝服:“旁人不知便罢,你身作昭暄殿领侍,难道不知本宫若是穿了这朝服,便是犯上谋逆?”
  不知有何玄故,还是心虚使然,见她瑟瑟发抖,我蹙深眉:“这朝服是谁让你们送进来的?!”
  如果这朝服是未央令人送来,就是有心令我坐实谋逆,他可借口发难。我紧攥起拳,厉声逼问。可领侍矢口否认,满脸惶恐:“都是奴婢照管不周。昨日殿下朝服还在后殿,可前个时辰奴婢去看,却见到这身龙袍。奴婢惊惶,立时问了值夜的宫卫,可未见人进到昭暄殿,这朝服从何而来,奴婢实是不知。”
  我冷睇深伏在地的女子,看是所言非虚,正要唤她起身,可软帷外的宫人忽然齐齐跪身。我微怔,即便恍悟偷天换日的始作俑者,未及开口,他掀帷进里:“辰时在即,赶紧更衣,随朕前去祭拜先祖。”
  中气不足,沙哑低浊。眼神交触,痛郁杂陈,冷声令退一众宫人,静立池边,我这才意识此刻一丝不挂,忙是沉入水中:“请皇兄避嫌,莫要乱了礼数。”
  一声轻嗤,他不以为然:“我们早有夫妻之实,你这身子有哪里是朕没瞧过的?”
  “下流!”
  我怒目以对,可见他面色惨白,微一恍神,却令他窥得空隙,探手将我捞出水:“只今日莫要忤逆朕。等你送亲归来,朕再不会为难你。”
  我羞愤交加,可他也是习武之人,气力不及。更因他似真非真的戏言,问我近来怎得福态了些,惊出一身冷汗,滞了挣扎,仰望失却张狂的黯淡眼瞳。未有恼羞成怒,眼神柔润,乃至隐约促狭,俨然未有识破。我微怔,不知他心中真意,可也只有强自镇定,暗忖自古女子皆爱美,杨柳细腰尤是失不得,顺势一副减肥失败的怨妇模样:“都是你不理朝政,害我成日坐着批奏折。萤姬怕我熬夜伤身,又逼我吃甜腻的宵夜,结果撑成这等见不得人的身材。”
  “哪有见不得人。反是丰腴些许,比往昔更添韵致。”
  不知客套,还是安慰,他柔睇着我,淡淡笑说。我作势讪讪,偏首却闻一声轻叹,他勉力将我搂得更紧,温柔之中,隐约一丝求之不得的苦涩:“如果这是有了咱们的皇儿,朕不知会有多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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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实难辩,我惶恐渐深。可失了血色的薄唇恬然轻扬,蜻蜓点水,俯身轻啄:“为何上天要将你送到朕的面前,让朕越陷越深,成了一个执迷不悟的愚钝俗夫。”虽是憾言,却是抬手轻抚我的面容,似欲将卸下冷漠的容颜烙印在心,深凝而视:“许便是命,朕逃之不得,注定只能做个七情六欲的凡人。”
  早知他自命不凡,可听他如是说,我苦笑:“也许你的确不是凡尘中人。”
  他惘然,我惆怅摇首:“秋说他从来没有看懂过你,我也是,时常揣度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惜时至今日,仍是没个结果。”
  似是不觉自己有何怪异之处,他怔愕良久,微一苦笑:“彼此彼此。朕也未曾看透过你。”
  雾里看花,自始至终,皆是心门紧闭,彼此戒防,且已身心俱疲,无心再探对方真正的模样。我抬手抵在他胸前,格开彼此距离:“世人常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你不过恼我爱上你最讨厌的弟弟,又不肯顺从于你。你并非真的爱我,这样下去,也不过彼此折磨。何不……”
  “住口!”
  他暴喝出声,骇人冷色转瞬即逝。可见我苍凉淡笑,微是一窒,渐敛冷怒:“适才你且说不曾看透朕是怎样的人,又焉知朕之真意。”
  确是前后矛盾,我无奈一笑,凝望和丈夫如出一辙的玉容:“就算你替我挡了一箭,我不会对你心存感激。而你出言侮辱你弟弟的时候,我也是铁了心要取你的性命。”
  “朕知道。朕杀了你的丈夫和儿子,你恨朕入骨。”
  即使清楚我恨他之深,仍是飞掠一抹黯色,他笑了笑,极是晦涩:“朕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这生你定要记着朕的模样。永生永世,都要牢记我茈尧焱的模样。”
  听他刻意着重自己的名字,令我莫要混淆他和苍秋,一时繁绪百转。他们确是一母双生的兄弟,醋坛子也在梦里嘱我腾出方寸地,将他深藏在心。我低眸:“折磨了我整整四年,想要忘记你这个令人琢磨不透的怪男人,不过自欺欺人。”
  他朗笑出声,我抬首便见沉黯眼瞳渐然清明,似是心愿已了,无甚遗憾。
  “朕给你更衣。”
  听堂堂一国皇帝,欲要效仿他眼里命如草芥的卑贱宫人,我啼笑皆非,自是摇首谢绝,可这厚脸皮的男人竟然点我几处|穴道,戏谑的笑意更是令我怒火中烧。可惜现实比人强,我奈他无何,只得闭眸,眼不见为净。只是不知他有心无意,仅着三层绸衣便耗一刻光景,间或轻颤的指腹间拂过小腹,我僵直了身,如隔三秋。直待穿起繁复华衣,束发戴冠,系妥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结,他方自我小腹移开视线,凝住我微冷的双眸,神色难辩。
  “夕儿……”
  对望良久,他拥我入怀,轻抚小腹,流连往复,“你可会为了报复朕,做出对不起秋弟的事来?”
  听似问我,却若自问,语气惨淡,隐隐疲惫。不知他意欲何为,后背已然汗湿一片。可事已至此,我强自镇定,若无其事:“我虽然恨你,可你还不值得我赔上自己的名节,对他不起。”
  倒非托词,腹中的孩儿确是意外而得。我断不可能为了报复这个男人,当真厚颜无耻地勾引即莫寻。微一苦笑,我佯作轻蔑冷笑。他也未动气,淡淡颌首:“说的也是。你若对即莫寻有情,早在客柔怀了那小孽种的时候,随他远渡云桑。”
  可惜造化弄人,我已珠胎暗结,和另个他防若虎狼的男子有了「孽种」。我讥诮一笑,等他解开我的|穴道,正要弯身去穿厚重的朝靴,不想他先一步半跪下身,罔顾自己乃是不可对人屈膝的一朝天子,抬起我的右足搁在膝上,低首替我穿起朝靴。
  “……为什么?”
  分明已经察觉,却视若无睹。乃至迂尊降贵。我实不明白这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男人到底意欲何为。听我惘然相问,他抬首,似若卸下长久以来的枷锁,释然微笑:“物归原主。”
  我怔愕,未待回神,他已牵起我的手朝外走去。昭暄殿外,或惊或诧的注视,他视若罔闻,柔荑紧裹在掌心,推开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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