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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胜利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广胜……回家,咱们回家……”
回家?我有家可回吗?哪里才是我的家?广胜漠然地盯着朱胜利:“我不想、也不能回家!”
朱胜利一把抱住了广胜,像电影里的同性恋那样,用满是泪水的脸猛蹭广胜的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广胜没想到朱胜利哭起竟然像个三岁大的孩子,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你……你少调戏我。”
朱胜利被广胜推了个趔趄,猛然觉醒自己刚才的表现有点太过矫情,胡噜了一把脸,退到桥墩下站住了。
广胜的脑子似乎灌满了水,一摇晃咣当作响。
他把脸仰向天空,让自己清醒了一会,慢慢走过去拉朱胜利蹲下,掏出烟点燃两根,递给朱胜利一根,不再说话。
明明灭灭的烟头,在漆黑的桥洞下犹如两点鬼火。
老胡这小子学油了,他楞是不问我这几天都干了什么?从他的眼神里,广胜明白,朱胜利肯定知道他干了一件很大的事情。呵呵,这就对了,我也不应该让他知道这些事情,万一我落网了,这很容易给他造成麻烦……我是不是应该给小杰打个电话呢?不管现在是谁接电话,我起码要打听到他伤到了什么程度,有可能的话我还能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再做我的打算……打不打呢?广胜的眼睛瞄着远处一棵挺拔的松树,猛地掏出了手机,这个动作像极了古代侠客们拔剑的姿势。
“慢着!”朱胜利劈手夺过了手机,“你想打给谁?”
“你别管,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广胜像一个泼妇那样,用力撕扯朱胜利拿手机的手。
两个人正在演练太极推手,手机突然响了。
广胜停了手,沉稳地拍了拍朱胜利的肩膀:“看看是什么号码?”
朱胜利迅速将手机举到眼前:“是即墨的区号。”
“给我。”广胜伸手去接手机,朱胜利猛地按开手机将它贴紧了耳朵:“谁呀?”
“你干什么?!”广胜一楞,一把攥住了朱胜利的手。
“小马?”朱胜利打开广胜的手,继续通话,“哦……是这样,我在马路边拣了一个手机,正在找失主呢。呵呵,有什么事情你先跟我说,等我找到失主就转告他……在哪儿拣的?这我不能告诉你,你就先说事儿吧,什么?你不想说?咳……”
“去你妈的!”广胜一把抢过了手机,他似乎是豁出去了,“小马,是我!我离开了即墨,赶紧说,小杰怎么样了?”
“胜哥,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小杰,”麻辣烫在那边好象哭了,“是这样,下午你喝醉了,老松躲在东间接了一个电话,小杰听见了就拉我躺在炕上装睡。老松看了一下就偷偷溜了出去,我跟小杰就跟在他的后面……胜哥,当初我想把你喊起来,可小杰不让!他说他要自己去办这件事情,他要报答你……”
“小马你别紧张,慢点说……”广胜的嗓子有些哽咽,他以为自己掉眼泪了,摸一把脸竟摸下了一把泥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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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我俩跟到镇西头就发现老松进了一家院子。”麻辣烫的声音沉静了许多,“我和小杰就藏在一个草垛后面等他出来,等了一个来小时,看见老松跟两个人推着一辆摩托车出来了。我听见他们说要到老松家去找你,直接就冲过去了。本来小杰想从后面袭击他们,见我一冲上去他也慌了,提着菜刀就扑那个体格大的去了……胜哥,我对不起小杰啊!我他妈真混蛋!那个人二话不说,直接就开枪了!小杰扑通倒在了雪地里……那两个人一看不好,把老松丢下,骑着摩托车就窜了!我追了几步又不放心小杰,连忙把他送去了镇医院,然后就给你打电话,等我再回抢救室的时候看见警察来了……”
“你没回去看看小杰什么样了?”这一次,广胜真的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摔在了坚硬的柏油地上,水花四溅。
“我回家拿了钱,装成小杰的亲属,给他交上抢救费,就问大夫那个受伤的人死了没有?大夫说,他的身体很好,缓过来了……这事要是摊在别人身上早没命了!我知道没事了,这才敢走了……刚想给你打个电话,老松又被人抬了进来,他死了!是刀伤……胜哥,不知道我该不该问,老松是怎么死的?”
“你还是别问了……”广胜的脑子又陷入了混乱状态,老松死了?他死的什么劲呢?凑什么热闹嘛!
“那我就不问了,”麻辣烫惊魂未定,“你得赶紧躲躲,我看见公安押着老七去认小杰呢……”
“哈哈,老七?老七没走?”广胜糊涂了,“他怎么会认识小杰呢?笑话嘛!”
“胜哥,我得赶紧走了,我也得出去躲一阵子,有机会我再跟你联系。”
“别急!”广胜突然清醒过来,“你马上去医院一趟,看看常青去没去!”
“常青?他不是跑了吗?”
“没跑,他被我打伤了!你去看看他死了没有,我等你回信。”广胜啪地关了手机。
朱胜利呢?广胜站起来四处打量,难道这小子跑了?刚想吆喝两声,朱胜利提着裤子从一个桥墩后面转了出来。
“呵呵,你这泡尿来得可真及时。”广胜迎着他走过去,“刚才我跟一个亲戚联系给工地送材料的事呢。”
“唔……你就跟我玩脑子吧。”朱胜利心知肚明,讪笑一声站住了。
“哈哈,说实话你不敢听,说假的你又跟我打哈哈,走吧,给我找个地方住。”
朱胜利把胳膊架起来,用一只手摸着下巴,慢悠悠地说:“我想好了,你去我表哥那儿住,他那里宽敞。”
广胜拔脚就走:“行!我这百十来斤就此交给你了!”
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广胜问:“谁是你表哥?”
朱胜利推了他一把:“老歪呀,老歪你都不认识了?”
广胜想往后退:“操,他那里‘亲戚’多,我不去。”
朱胜利招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你这么长时间不去他家了,哪个‘亲戚’知道你能去他家里住?上车!”
说得也是啊,谁会想到我躲在老歪家呢?歪哥,那就麻烦你了……躲在暗处的广胜凄然一笑。
凛冽的寒风夹着细小而坚硬的雪粒,刷刷地扑向飞驰的出租车。
尾声 第六节
广胜让出租车在离老歪家一百米处的一个黑影里停下,示意朱胜利先到老歪家看看,没事再回来叫他。
很快朱胜利就回来了,付了车钱拉着广胜就走。
老歪正抱着一个酒瓶子躺在沙发上唱歌:“我们的大中国呀,好大的一个家……”
朱胜利过去推了推他的脑袋:“老歪,看看是谁来了?”
老歪把头转过来,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广胜!你怎么来了?!”
“呵呵,吓着歪哥了。”广胜站着没动,“怎么不欢迎吗?”
“说什么话呐!”老歪好象是喝醉了,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四处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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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忙活了,桌子上不是有酒吗?”广胜拉他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歪哥,我想在你家里住两天……”
“没问题!这个家就是你的!你帮我砸老七我还没报答你呢。”说这话的时候,老歪的眼珠滴溜乱转,脖子歪得更厉害了。
一提老七,广胜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慌忙喝口酒掩饰。
朱胜利站在一边,默默地打量老歪,双眼似乎要看穿他脑子里装的什么。
老歪的脸色变化很快,忽红忽黄,肌肉也不时地哆嗦两下。广胜看出来了,这小子一定是听说了我的一些事情,不然他不会这么不自然的。广胜预感到,自己走了的这两天,公安机关肯定在找他,弄不好还调查了他所有的社会关系……不行,我不能再喝酒了,我得赶紧找个机会跟朱胜利聊聊。想到这里,广胜打了一个哈欠:“歪哥,赶了一天路,我想先睡会觉。”
老歪巴不得他立马睡觉,自己的脑子也好清醒清醒,连忙说:“你去你去,我再跟老胡喝点儿。”
广胜站起来,趁着上厕所的工夫朝朱胜利使了一个眼色。
这泡尿黄得发红,像冲淡了的酱油,广胜冲便盆啐了一口,怎么这是吓破尿脬了?站在洗手盆边拧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冲向盆内,在里面形成了一个旋涡,这个旋涡在粉红色灯光的映照下,像激荡着的鲜血。广胜不敢再看了,低下头将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让水冲击着自己麻木的脑神经,刺骨的凉水令广胜清醒了许多。想到在即墨的一幕,他的心阵阵紧缩,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