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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家,传记家,已经做了半个世纪工作。从五十年代起,就有不少卖座的希特勒书籍出版。但是很少有小说这样做。十年前我翻美国后现代先锋作家戴文坡的短篇小说“铜色叶子红叶子”,写希特勒去看望尼采已经高龄的妹妹,全篇用的是“戈倍尔式”夸而无当的恭维赞美调子。有读者指责说,这篇小说是在赞美希特勒,实际上稍有一点艺术敏感的人,都会明白,这篇小说是在反讽:言词可以多么虚假,“善行”可以如何虚伪。使我悲伤的是,许多读者竟然看不到此中奥妙。
2004年,德国上演了据说是第一部德国人拍摄的希特勒“传记片”《崩溃》(Der Untergang),以希特勒最后的速记员视角,写希特勒自杀前在地下指挥所度过的最后12天。全片用的是“超级现实主义”,极度写实,上半部甚至相当沉闷。在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氛中,希特勒从容举行婚礼再自杀,对服务人员彬彬有礼;而毒死自己的六个孩子然后自杀的戈倍尔夫妇,也似乎成了从容“就义”的样本。
此片在德国引发巨大争论,也挑动了德国人对“自己国家的历史”的兴趣。由于全片集中在被困与地下的12天,没有任何“倒述”,说说希特勒是如何弄到这个局面,罪有应得的历史就基本上没有涉及。导演赫西毕尔格(Oliver Hirschbiegel)有意用冷静的纪实风格,剔除戏剧化的张扬,使得希特勒及其党徒一如平常人。
在影片引发的争论中,不少人欢呼:德国人终于成熟到能够自己冷静地对待自己的过去。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然德国人有权叙述德国的历史。实际上德国人一向拍二战电影,1981年的《潜水艇》(Das Boot)拍得实在出色,简直是英雄主义的颂歌。这些评者是说,德国人终于有机会自己演出希特勒。
英国恐怕是对这个问题最敏感的国家。2005年刚开始,BBC电视台就回敬了一部电影《阿道尔夫舅舅》(Uncle Adolf),看得出来是一部投资不大的电视电影,但是编剧威廉斯(Nigel Williams)和导演兰腾(Nicolas Renton)取得了引人深思的成功。
电影取材自基本真实的历史:希特勒在二十年代末纳粹党政治暴发的时期,在慕尼黑与他的继母之孙女盖莉。劳巴尔(Geli Laubal)有三年之久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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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为恋爱,当然是有感情的人之所为。但是希特勒对盖莉多方控制,容不得盖莉对任何别的男人感兴趣。1931年9月8日,盖莉与希特勒大吵一场后,在希特勒的公寓开枪自杀,此事史有明载,只是原因不详。有关见证人如希特勒当时的卫士等,到1945年后才能开口,众说纷纭,已经无法查证。
这部电影编剧的出色之处,在于把希特勒政治煽动的内涵,写得非常真实。典型的希特勒政治语言,台词几乎是当年几次演讲的实写,却与他的“个人感情生活”联系很紧。例如希特勒大谈“德国需要铁的纪律”,我们知道他是说盖莉必须遵守他的纪律;例如他激动地说“德意志,我在祭坛上献出我的血”,我们知道他想到的是盖莉血污的尸体,他献上的不是他的血,是其他人的血。在这个头脑中,民族的与个人的,政治的与男女的,是混成一片的。
这样的“人性化”影片,处理非常出色。我推荐中国影片进口公司买下放映权。
历史学家往往指责艺术家:我们多少年前早就讨论过的问题,你们今天才碰。电视剧《走向共和》引发争论时,近代史界就有这个牢骚。岂不知,学术诉诸理性,艺术诉诸感情。很多艺术描写,不是一个“事实真实”就能解决。希特勒是不是应该写成一个人,在艺术中,就绝对不是写历史那么简单。
一个现成的例子:就在BBC放《阿道尔夫舅舅》的那个晚上,哈里王子去参加一个化妆生日派对。这个有名的惹祸包,竟然穿了一套德军服装,佩戴纳粹党袖章。第二天英国报纸刊登出大幅照片,舆论大哗。他正报名军校,舆论要求军校拒收。这个王子已经20,竟然如此不知起倒,对历史的敏感,与中国影星类似。
连王子的历史觉悟都如此,我们对“人性化”地描写纳粹,不免有点担忧。今年庆祝反法西斯胜利60周年,且看作家艺术家如何对付这个难题。
文学这游戏不公平
“现代文学”这个概念,出现才不到一百年,中国人对文学的态度就来了个满拧。
一九零二年,梁启超登高一呼:“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故欲新道德,必新小说,欲新宗教,必新小说,欲新政治,必新小说;欲新风俗,必新小说……”。
梁启超眼光的确不凡。二十世纪的中国,果真不断在“革新”文学,借此革新一切。五四以后,无论左右,很少敬重梁启超,却都认“新”文学为新中国第一步。此后几乎整整一个世纪,事事都有文学带头。一直到“文化大革命”,首先扫荡文学,以至于八十年代初治愈“伤痕”也得靠文学。文学如此重要,难怪一直到八十年代初,文学家自视甚高。
现在弄文学的人,对这一百年文学,理所当然地瞧不起。内容不害臊地宣传不必说了,就说艺术性,或者说技巧,现在任何一个写诗的人,都可能比那时的著名大诗人写得好。这很容易证明——随便拿两本诗刊比一下就行。小说也一样。
“不公平”的是,八十年代初之前的文人,自认为民代言,他们的作品果真全民族都读,而且真是全民族的文化英雄——比今日歌星影星更为威风,他们有道义的优越感。
另一个“不公平”,也就好解释了:文学既然参与政治游戏,文学家有时被当作政敌:贬谪流放,判刑坐牢。政治本来就是成王败寇,天无二日地无二君,得意者少败亡者多。作家诗人,写得既不高明,却是名满全国万众景仰,万一卷入政治的绞肉机,不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如此,第三个“不公平”,也就好解释了:当今的作家诗人批评家,比前辈高明得多,名声却与其他职业者相仿,极难传到文学小圈子之外。收入也不佳,靠其他工作“养”写作。但是不用抱怨。没人读你写的诗,但是你绝无生命之虞,除非自杀。有几年,中国诗人自杀比例渐渐高起来,恐怕也是文学地位正常化的标记。
文学家地位不高,想做文学家的人却太多:写小说是无本生意,只要有空闲,文学创作空前繁荣。这本是好事,偏偏读者并没有因为休闲而增加。于是创作找不到读者,文学刊物无利可图改成时尚刊物。2004年中文长篇小说出版竟达1000部,绝大部分印不到几千册。2004年据说出版诗集1000部,几乎全部是诗人自己“赞助”,所谓“虚荣出版”:作者买了送人。
当然,想当歌星,球星,明星的人更多。一百个球星,是拿一百万没有踢出名堂的足球少年垫底。问题是娱乐明星得大名赚大钱,连失败者赌了一百万都觉得值。文学家无名无钱,挤上去也是一条小道,被挤下去的大多数,就觉得不值。
于是“愤怒出诗人”,写出的文字越发多。这是第四个不公平。
鸡汤谁先喝?
杰克。坎菲尔(JackCanfield)先生,60年代在哈佛上大学,学的是当时嬉皮士们最喜欢的课程之一:中国历史。嬉皮士唾弃成功。这个学士学位确实没有用处。坎菲尔长年在加州当中学老师,眼看大半辈子马马虎虎地过去。到八十年代后期,他欠债十四万美元,每天靠面条过日子。45岁生日时,他用一张大纸。画了张一万美元大钞票,挂在墙上,盯着看。
紧盯目标,果然有用:他后来每次演说,说到这里,感动万分。“上帝伸出手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这种事,西方人叫做“灵感”,中国人叫做“福至心灵”。总之,从那天开始,他决定开始做个励志书作家。书写好了,大约100个小故事,都是让人激发志气,有所作为,天天向上的。想到奶奶熬鸡汤给他治百病,于是书名取为《心灵鸡汤》。
励志在西方历史久远,坎菲尔认为他祖述伯拉图,亚里斯多德,但是他有所发明创新,他说的都是小故事,而且全是真实的。
他也明白,写书只是第一步,书必须出版发行。但是他只是一个中学教师,只能一家家出版社投稿。投到143家,他认为已经够坚忍不拔,认输也不丢脸。但是无妨再试一家正要破产的出版社。少要点钱,只付1500美元。结果《心灵鸡汤》第一年就狂销8百万册。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