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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装饰画市场品位低俗,我不知道那些肩扛水罐的欧洲裸女出现在什么场合才合适,为什么每家每户都乐此不疲。我曾在简陋平房里看到一幅粗糙油画,有浮雕花纹的金画框围拢大理石水池中的洗浴着的罗马贵妇……滑稽,这间所谓的客厅里连一个大点的浴缸都放不下,何必难为自己呢?如同我不理解有人自己的文字功底那么差,却抄了两段精妙无比的引文;如同我不理解丑姑娘,T恤图案却是梦露红唇鲜艳的面孔,两张大小相近的脸,就那么一展无余地对比着——我不理解姑娘为什么,勇敢,还是麻木?
“朗月作品”很容易就在裸女和鲜花中脱尘出俗。除了商业追求,他们还保持了某些个人趣味——当然这样做也是出于商业利益的考虑,不过佐以文化和艺术之力,商业更如虎添翼。“朗月”的选材偏怪,比如我选了一张小型版画:漫无涯际的雪夜,雪花星光般闪耀,左下侧是停在树枝上一只雪白的猫头鹰,还是背影——这个动物主角所占的比例甚小。还有一张,我送给了一个正以极简主义风格装修家居的朋友:在矩形的构图里,从左侧开始的四分之三位置都是黑暗,只在右侧四分之一位置,画了一个倾斜的孩子,他穿着蒙古族那样的长袍,他在魔法般的倾斜中闭起眼睛,仿佛在以睡眠的方式挽救跌倒的命运。
那段时间,我热衷“朗月”,认识了红桃Q。“朗月”的营销策略与众不同,它不用专业售卖,工作室的艺术家们轮流上岗。红桃Q的五官组合有一种特殊的味道,笑起来有两颗巩俐般的小虎牙。也许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味道,才使我买了那么多张“朗月作品”,雷锋似的到处送人?也许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味道,才使白脸黑心红屁股的黄花后生,肯于别过自己的多彩生活,深情款款,执子之手?
据说红桃Q让白生生吃了一些苦头。红桃Q岂止几次爽约,她简直目中无人!含着眼泪和手指头等,白生生等得好苦。可怜的白生生,哪儿受过这个罪?“求其上,得其中”,白生生不仅没有了桃花运,还剩下桃花癣,神情落寞。
白生生终于放弃努力,叹了口气,最后对红桃Q表白:“我真是等到花儿也谢了……”“那就直接吃果子吧。”红桃Q嫣然一笑,她解开了衬衫的第一粒纽扣。
第二章
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欲火
红桃Q记得白生生的话,他说认识自己以前,他的生活很是“单调”。其实白生生没有说谎,是她听错了,白生生说的是麻将牌里的“单吊”——遇谁贴谁。白生生怎么会有贼心没贼胆呢?他曾经是监狱长,专门关贼的。
不过,和红桃Q在一起的日子,白生生看起来的确忠贞。他们同居了一年多,小夫小妻的,茶米油盐——而在此之前,白生生几乎不留女孩过夜。身旁还是围绕着众多女性,但白生生似乎与她们无染。包括吕渡工作室的打字姑娘,泪眼汪汪地凝视他,也唤不回他的一颗春心。尽管过去有过云雨之情,而白生生,是不怎么爱吃回锅肉的。手里握着新船票,为什么还要登上你那一条旧船呢?浮云归|穴,倦鸟知返,我想钻石王老五白生生,说不定这次浪子回头,舍得把头衔上的钻石摘下来,镶给红桃Q当婚戒。
在风月场里混,加之那么丰富多彩的过去,白生生现在能做到“常在河边走,死活不湿鞋”,本来我是佩服他的定力的,后来的事实证明,白生生是把鞋脱在岸上,自己扑通一声跳进海里去裸泳,爽够了,才拿干干的鞋底给红桃Q作伪证。白生生一直保持着和通州女生的交往,他本来从不讳言自己的风流韵事,后来连我们都骗,怕在红桃Q面前说漏,可见对红桃Q用了真心——用了一个花花公子力所能及的真心。出入姹紫嫣红,他突然不动声色,回想起来,他也许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欲火,也不容易啊。
白生生擅长失足,不习惯失手,所以红桃Q决然的离去对白生生可算做一次新鲜的人生体验。
红桃Q就是红桃Q,她在开始怀疑通州女生的时候,对白生生并未流露什么——她越是怀疑,就越是不问。白生生这种作案少留罪证的,反侦破的能力比一般人强,红桃Q的平静让他放松了警惕。红桃Q后来对我说,幸亏及时离开白生生——没有后悔,只有后怕。
她离开的时候,只和白生生谈了十分钟——虽然在此之前,他们缠绵了半个多小时,连避孕工具还没来得及处理——红桃Q穿好衣服,拿出早已收拾停当的行李,平静地爆出白生生自以为藏得万无一失的现在秘密和既往秘密。红桃Q一滴眼泪没掉,一个高亢点的贬义词都没运用,就把自己撤得干干净净。
白生生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就被独自一人晾在大门敞开的客厅里。
第二章
失恋的苦痛包含很多内容
不要相信滥情者永远不会闪现深情。尽管失恋的苦痛包含很多内容,自尊心受挫乃其中重要一项——我们难以自拔,以为是对情人的怀念太过痴迷,其实是由于受伤的自尊心缺乏弥补而产生的不适应症——尽管白生生作为资深爱情专家,还是免不了遭人暗算,受了内伤。红桃Q像是广大妇女中选出的代表,给了白生生报复式的一击。
非常先锋,白生生的痴情举动像个行为艺术家。他把最后一次Zuo爱用的避孕套上的橡皮筋剪下来,当作钥匙圈。没有镶金牙,白生生不能化掉它做一个烫金纪念帖,但他取出肚子里珍藏多年的胆结石,刻了一枚红桃Q印章。
白生生做出了诸多匪夷所思的举动,我简直不敢相信他曾经是情天恨海里翻云吐雾的做法大师。与电台新任领导的矛盾,使白生生在家整休,我不知道他是辞职了,还是在罢工。那几个月,我从来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见过他,他从来都是华灯初上时分才醒来,起来观察这个亮度降低的世界——他是一只夜行动物,从厌倦中来,又将到厌倦中去。他整天约人去酒吧,像个酒鬼,有双几近陷入睡眠的眼睛。熟悉的人原来都习惯叫他白生,而今为了表达得更加肉感,我们全管他叫白生生——长期缺乏日照的白生生的脸,有一种深闺中的凄婉。他基本上处于颓和废之间,每每见他,我就想起人去楼空的墙面上,白圈里面一个斗大的“拆”字。
好在白生生的一个动作让我们分外迷恋,使他在颓与废之中保持了动人活力。他约人,坚持请客,生怕我们不再来似的,掏钱包的时候反应特别迅速,比佐罗拔枪还快,好像到手了一大笔赃款。
有次他把我们一行约在西苑的旋转餐厅。开始他喝着夜半的酒,对着星空一言不发。他把星空都当作旋转餐厅的晚宴烛火吧?从万丈深渊般的星空,从餐厅的临窗坐椅,白生生看着下界,万家灯火,并且与他的座位之间发生缓慢的位移——给他一种夜轮缓缓靠岸的错觉,给他虚拟中的温暖。
后来,他喋喋不休。白生生说他的舌尖可以垂直竖立起来,这是做播音员的基本条件。演示之后,他更上一层楼,想用竖着的舌头说话。终于,邯郸学步——过分的严格要求和努力,使他“大舌头”。似乎“大舌头”的先天性生理缺陷,有助于掩护他溺身于酒精。
晚饭过后,白生生还挽留着大家,他建议去唱歌。他点了几首美声唱法的曲目,还想冒充帕瓦罗蒂,我看纯粹是破瓦落地。《北国之春》的前奏太长,又是名曲,许多舞者没听白生生唱一个音符就上场旋转上了。白生生声嘶力竭的酒后开腔,唱得一个妙龄女郎魂飞魄散,当场栽进男舞伴怀里。唱得太凄厉,哪儿像个有好嗓的。
那天白生生的确喝醉了。跑到停车场,他不开自己的车,倒像个窃车贼,从黑暗的后车座上察看有无亲近的男女。一旦有所发现,他就用弯曲的指关节,按照节奏敲起来——鼓点还是在少年先锋队时敲队鼓时学会的。
第二章
暗地里叫他“搅水男人”
是在红桃Q走了以后,白生生说他真的做到忠贞。好像对女性丧失了往日兴趣,白生生说,他已经一年没有性生活。
我说:“那你不成了一块人人都想尝尝的唐僧肉了?”因为有前车之鉴,我对他的话将信将疑,虽然这个阶段我并未听到他的任何绯闻。
白生生的表情有点落寞和伤感。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老了。“咱俩岁数差不多,当然男女有别,可也不至于天壤之别,感觉应该差不多吧。”白生生好奇地追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