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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工作的前一天,晚上十点猪宝贝接我出去。他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我从表情上看得出来,但他没有吐露他的秘密。他跟我说,明天重新出山,要上班了。他开着车,去酒吧。途中,听着那首《无需再争论》。猪宝贝突然泪流满面,他的右手离开方向盘握住我。一直握着,只偶尔离开换挡。
猪宝贝说:“你我之间,结的是死扣。”
他还说:“你本质上是个温情且深情的人,只是出于自我保护,才伪装刻薄,故作冷淡。”
猪宝贝叹气:“我们好像不会用正常的口气表达了,我还是承认吧,不管你怎么说企图占我便宜,其实,你让我感动。”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把脸别向窗外,霓虹闪动,都市的不眠夜。我知道自己的眼圈在危险地发红,所以我顽强反抗:“呸呸,骗谁呢?你的肉老得咬都咬不动,一颗老心谁还敢动,老牛似的,谁还赶得动?!”
我们坐在哈瓦那酒吧,浅酌慢饮。是夜,月朗星稀,花香浮动,人影交晃,我心荡漾。烛火下的朱墨浓眉皓齿,星眸熠熠。他在对面,拉住我的手,透过明亮酒液,他凝望我……终于对我说出那个多年来从未吐露的那一个字。
他说:“喝。”
第四章
青梅竹马猪宝贝(9)
2003年,我过生日那天没人给我送花,没礼物,没人想起来,连我爸妈都忘了。做个老Chu女就这么不威风吗?我寂寞地给猪宝贝打了电话。
“今天老子过生日,你是准备陪我吃饭呢,还准备陪我睡觉?”
“那我哪儿干呀?!我又得出油水,又得出汗水,不划算。”
“那你拿什么奉献给我呢?”
“请人吃饭,不如请人出汗。我请你健身吧。”
“换成我自己出汗,不干!那我什么也没捞着呀!”
我后来还是被猪宝贝拽到了青鸟健身俱乐部。满屋的电动人,我能嗅到空气中那种隐隐的汗味儿,我眼晕。各种机械和踏板上,我见到那些勇于折磨自己的人们,脸涨得猪肝色,穿着衣不蔽体的几块小布,呼哧带喘地喷着粗气。
巧了,我还碰见了金闪闪。早年她通过远嫁日本的方式得了一笔可观的赡养费,她直接享受着奋斗的成果,无需付出奋斗过程中必然付出的汗水——她把汗水省下来,都花在这儿了。她在健身房里流着汹涌而高级的汗水。金闪闪是一个高雅的女人,她定期去美容、健身、SPA——享受热盐、海泥和芳香精油对她的精心养护。验证高雅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是否能够浪费在兴趣上,而不是利益上。我怀疑,健身是当时的金闪闪唯一参与的劳动。
在金闪闪的建议下,我在跑步机上小试了身手,没跑出多少米,就感到头大,需要吸氧,腿软得像刚做完爱。我丢盔卸甲地下了跑步机,话别金闪闪,在暴露的胸大肌和肱二头肌之间,跌跌撞撞地寻找我的亲人猪宝贝。
我不能埋怨猪宝贝让我等了半个小时才亮相,因为,他旁边出现了一个与之关系格外亲昵的女性。她是青鸟的健美教练。我在一旁参观了她的课,也参观了猪宝贝手脚笨拙的体操表演。健美教练肢体柔软,能把腿踢得老高老高,我想她不用低头就能检查出脚气的进展情况。
猪宝贝和健美教练结婚的时候,没让我当伴娘。他说,让我当伴娘会降低婚礼的档次。婚礼车队鱼贯而过,汽车的后视镜上一律外挂两个红气球,远远看去,跟金鱼的水泡眼似的。那些鼓胀的气球,让人回想起六七岁时,我和猪宝贝一起没心没肺吹起许多的避孕套——我们不知道它们的实际用途,只当作白气球,吹挂了一屋。猪宝贝因此还让他爸打了屁股。竟然快三十年过去了。
第五章
狼狈为奸顾小猜(1)
上大学不久,我想过一次自杀。原因很可笑,因为我爬得不快。胳膊和手掌蹭得通红,肘部还破了皮,留下硬痂——可这不能换取班长的同情,匍匐练习中,他斜着从下眼角看又是最后拱到终点的我,鼻子里喷着冷气。我恨窦天颖、侯靖和王伟琪,一听令下,她们豁出命地往前爬,不知为了什么——军训成绩又不计入学分,害得我每每吸入她们解放胶鞋蹬起的滚滚尘土,在众人耻笑的目光中,独自展示笨拙吃力的爬行。
军训未及一周,我的劣势更明显——大家熟练掌握了叠豆腐块的技能,我的被子却总是窝窝囊囊地没个造型。这怪不得我,别人的被薄,很容易折出边角;我妈心疼我,怕我远离家门不会照料自己,怕我着凉生病,初秋也偏让我盖厚被,这下好了,那么庞大的棉花垛,我怎么有本事把它压缩得方正?内务检查,我们宿舍扣分最多,好在不是由我独立承担责任,还有一个人和我面临同样问题,我们共同分担灾难。这个人,就是对床的小猜。
窦天颖之流对集体荣誉看得简直比贞操还重,听说成绩落后于六班,吃包子都食不甘味。不想连累别人,我和小猜后来想出了解决办法。每晚把床单下的薄褥撤出来当被盖,把自家厚被——班长帮我们示范叠好的,恭恭敬敬,请到一旁——房间里没凳子,我们只好在地上铺张报纸把被子放好。如此一来,我和小猜早上整理内务的时间大大节约,只需把褥子铺回去,把被子模型请回来就成——它们日复一日,横平竖直。唯一坏处在于,晚上睡得极不舒服,我们和硬硬的床板之间只隔一层床单,加上褥子又薄又窄,侧睡两边都有点漏风。一个星期下来,小猜和我都低烧、咳嗽,活像《简爱》里孤儿院中孤苦伶仃的俩姐妹。
晚上轮流值一个小时夜班,我和小猜一组。睡得正香,黑幕中伸过一只摇动的手,有时它是凉的,鬼一样轻拍你的脸:“该值班了。”懵懵懂懂地起床,穿衣服,摸床洞里的书夹在腋下,拎起马扎,有时是小猜有时是我背着那支没子弹的步枪,做梦似的晃到楼下,在营房大门里坐下来。温度挺低,灯光偏暗,寂静里传来几声远远的狗叫。我们翻开各自的书,不说话。有时她干笑两声,有时我流下一滴分泌过盛的眼泪,互不引以为怪。也有聊天的时候,因为夜深人静,不得不低语,增加了密谋般的亲近感。两个星期的繁重体力和差劲饮食,没几个不想家的。怀乡是一种让人脆弱并胡乱信任的情绪。脆弱之中,我和小猜提及了各自的初恋秘密——称之为秘密,理由并非是其中有多少不可告人的内容,而是,我们交流时的复杂表情……有羞怯,有迷离,有紧张,有犹豫,以及说出以后轻微的愧悔。黑暗消化着那些秘密,变得品质柔软。
历时一个月的军训即将结束,校方要求每人写篇作文,赠别军营。身着军装的我脸色阴沉,像条菜青虫,而我的这段时光亦如菜青虫的卑微……终于熬过去了,我涌起逃生的侥幸,哪里还能怀有学校暗示我们作文里要表达的感谢和敬意?字里行间,我指东道西,净是不着边际的比喻,炫耀了自己的修辞能力,死也不提窦天颖她们说的什么“舍不得离开”——窦天颖这种人,天生适合做军嫂,建议把她选出来留到部队,战士们出操,让她边从窗子里遥望边一针一线纳鞋底,高兴了就扔下针线,围着操场飞快匍匐向前,“一骑红尘汉子笑,无人知是天颖来。”直立行走是灵长类动物的伟大进步,我不愿弃优良传统于不顾,以摸爬滚打为乐。军营里没有零食和自由,总是伤害我敏感的自尊心,我巴不得快走,变正步为奋蹄,一路逃出岗楼去。我收齐作业,随手翻翻,对小猜的文字惊鸿一瞥,大为赞叹。她不仅没有歌颂,没有习见习闻的溢美之词,还胆敢探讨对“自由”的价值重估。小猜的结尾短而强悍,七个字,手起刀落。她写:“我们握手。我们走。”那是我首次见到如此精彩干脆的落幕。
小猜必是性情中人。只有性情中人才这样了无心机、直言直语,才在可撒谎可不撒谎的时候尽量不撒谎——如果必须撒谎,性情中人撒的谎一般要比需要量小,谎撒得不够用,露出显而易见的破绽。完美无瑕者让人紧张,因为担心他会在突然之间碎掉;活得不周密的人我喜欢,自身缺少设计,他不查漏补缺——然而,正因为有了七个孔窍,人才从一团混沌变得灵动,说来说去什么是七窍?还不是身体上的漏洞。
锻炼中成长的友谊始于军营。一晃,十多年过去,我和小猜目睹对方由少女而妇女,由往脸上抹一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