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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上前，强迫他的疲倦的肢体登上马车的驾驭台。巴斯特往后靠回长凳上，长时间沉思地望着窗外。她心灵深处一种悄然苏醒的躁动感还在。她纯粹出于习惯跟它搏斗了一会儿，但她也清楚这种努力毫无意义。
到底为什么？
马车咯吱咯吱地移动了。阿瑟极其灵巧地让笨重的马车拐上狭窄的街道。巴斯特谛听内心，最后一次想让理智战胜本能。但这是一种并非全心全意的努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失败，事实上，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出于某种荒唐的需求，她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马车驶上路面更宽、更好的主街，向东驶去。巴斯特重新望向窗外，目光扫过绝大部分黑洞洞的建筑，天空特别清澈，但也很黑，即使是在伦敦这样一座大城市里这也是少有的黑暗。
她靠回去，闭上眼睛，呼吸夜晚寒冷、清新的空气。她体内的躁动越来越强烈，当阿瑟甩响马鞭，让马车加速时，她的唇上浮现出充满期待的浅笑，而她自己却没有感觉到。
猛兽苏醒了。
满满一城市的猎物等着它。
行程不像她认为的那么久。巴斯特最后又拉上了小窗前的窗帘，身体往后靠回去，沉浸在她的思绪里，她当然也发觉了车速虽然很快，但十分钟后就减速了，她还没来得及坐直身体，拉开窗帘，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好大的变化。
但她还是吃了一惊。马车越来越慢，也是因为满街都是人的缘故，阿瑟只能驾着他的车以步行的速度穿行于人群之中。部分原因是因为街道狭窄：两侧胸墙窄小，绝大多数不高过两层的房屋离得很近，只要对面驶过来另一辆同样的马车，她的马车夫麻烦就大了。另外这里比她预想的更黑暗，因为每隔一段距离安装的煤气路灯中只有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亮着。尽管如此，虽然时间已经很晚，街头还到处是人；多为情侣，手挽手，或保持着道德的距离并肩行走，或者就干脆站在屋前的人行道上聊天。有些人也躲在一座房子的门洞里或倚在一堵墙上，亲吻或做出更不节制的动作，很多门开着，里面传出大笑和音响过大、至少让巴斯特听起来经常是很难听的刺耳音乐。
马车轻晃一下，终于停住了，巴斯特赶紧下车，往前走去，免得阿瑟不得不专门下车。他肯定已经累了一整天了，估计他体内的每根骨头都在作痛，尤其是自从他将她的行李搬进公寓，又搬上楼之后，事后让她几乎感到良心不安。
“就是这条街吗？”她打听道。她自己的耳朵听着都觉得她的声音充满了怀疑。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12）
“您字条上写的地址，小姐。”阿瑟回答道。看得出他感觉不自在，不想在这个地区，也不想让她单独在这儿下车。但他没有主动提出陪她的勇气——哪怕只是客气一下。“白教堂。”
巴斯特看不到哪里有座教堂，无论是白色还是其他什么颜色的，不过她反正只能看到她面前的一小截街道；也许有五六家饭馆或相关的房子耸立在她的面前，以它们的噪音和强烈的灯光让人感觉数量要多得多。那后面的一切都淹没在漆黑一团中，但巴斯特的敏锐的感官还是告诉了她，那里也许是黑洞洞的，但绝对不安宁甚至很荒凉。
（）
而且不仅仅是她的感官。她体内的某种东西感觉到了生气、获释的感官享受被激发起的瘴气和黑暗中纯动物式的贪婪，并以一种独特的贪婪做出了反应，让她几乎再也控制不住。
“一切正常吗，小姐？”阿瑟问道。
“是的，当然。”巴斯特慌忙保证道。她表现得很明显吗？“我……只是有点吃惊，没别的事。”
“这里是伦敦东区，小姐。”他回答道，“这地区不是特别好。”
“这里总是这样吗？”巴斯特问道。事实上只是想随便讲点什么，安抚一下她体内的怪物。讲话有帮助，不多，但有所帮助。
“今天是礼拜五，小姐。”他回答道，“今天发工资。不过平时这里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地区。我不会让我女儿去这种地方的，但愿您理解我的意思。”
他没有女儿，这巴斯特是知道的，但她没有讲出来，只是做了个理解的表情，同时尽量装出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太荒唐了——但她忽然很重视阿瑟会怎么想她。
“要我在这里等您吗，小姐？”当沉默叫人不舒服地延长时，那位马车夫问道，“还是晚点儿再来接您？”
“谢谢您，阿瑟。”她回答道，“但我必须……进行一些调查。找一些人谈话……也许跟踪一条线索……”她遗憾地耸耸肩，“我不知道需要多久。”
她拒绝了他的提议，阿瑟显然如释重负，但让她单独留在这里，又明显地让他感觉不安。
“明天已经有人预订您了吗？”巴斯特问道。
他果然摇了摇头。“我从没有预订的，小姐。”他回答道，“我在我的地方行驶，等人叫我。”
经常没有成果，巴斯特遗憾地想道。她莞尔一笑，“那您明天中午来公寓吧。”她说道，“我是头一回来伦敦，我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因此我肯定会用得上您的。假如我们达成一个合适的价格，我在此逗留期间也许可以包租下您。一个礼拜，也许是两个礼拜。”
“肯定没问题。”他意外地回答道——几乎有点不相信。
巴斯特打开她的钱包，付给他来这里的报酬，可他迅速摇摇头，还抬起手拦阻。
“没有必要，小姐。我是说，我们可以明天结账。”
“那就照您说的办吧。”
阿瑟双手抓住缰绳，在甩响前再次向她转过身来，同时头朝最近的酒馆指了指，那是街道对面的一家小酒馆，它的门敞开着，红色的灯光落在人行道上。“如果您必须在这里调查，小姐，您去那里面吧。”他说道，“那里虽然也不是一家规矩的酒馆，但至少还是家女士可以单独进去的酒馆。”他的口气十分清楚地表明，他认为女士不可以单独进酒馆——至少如果她真是一位女士的话，不可以——但巴斯特感觉到了那话后的善意，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他终于抓住缰绳，驱车离去了。。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太阳神赫鲁斯 第二章（13）
她目送他远去，直到马车到达街角，拐弯消失了。她附带地发觉，看样子她是唯一在乎这个的人。这条街虽然不给人这种印象，但一位衣着华贵的乘客从一辆出租马车里下来的景象在这里似乎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但片刻之后她看到了某种她绝没有料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东西：一位大腹便便的英国警察，身穿黑色制服，铜纽扣闪闪发光，头戴高帽子，脖子上用一根白绳挂着口哨。巴斯特已经听说过许多这些警察的故事，毫不掩饰好奇地望着他。那人几乎是晃晃悠悠地向她走来，但他的目光显然没有太大兴趣地一直望着酒馆的门上方和门前众人的头顶。他好像无论是对嘈杂的音乐还是对那些醉鬼或目的明确地站在那里的女人都没有反感。
但是，当那位警察突然眉头一皱，改变方向直接向她走来时，巴斯特并不是很吃惊。她脑子里飞快地在想他在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到底应该在谁面前保护谁，但她放弃了对这念头刨根问底。那位警察早就不是唯一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的人了。她还能期望什么呢？她穿着夜晚一样黑的衣服，扎着红头巾，个子特别高大，她在这里真像是谚语中的花狗了——或者是英国人说的那个可怜的大拇指。奇怪的是她的最坏印象统统来自女性。
她很想向她们中的一些人示威一下，当你真正被恶意的目光盯视时会是什么感觉，但她好不容易压下了那股冲动，忍耐着，直到那位警察走近，直接停在她的面前。他打量她的方式要比他此前的漠不关心让她更不喜欢，但她这次也没有讲什么。她不是来这里跟当局较量的。
“晚上好，小姐。”他说道。
巴斯特默默地点了点头，像是听不懂地望着他。就让他先相信她听不懂他的语言好了。
“您能讲我们的语言吗？”他也直接问道。
“是的。”她回答道。她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躁动。比先前更厉害。巴斯特谛听内心，毫不吃惊地断定让她反应如此强烈的是那位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