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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颖笑得更亲切了:“什么事?当然有事。你看。”她指着炕琴上的书,和她的那个放在地上的箱子,“这些书,我都用不着了,从现在开始,就都算是你的了,明白吗?你要好好利用它们,好好学习。将来,说不定你能考上个状元什么的,回过头来,一想,啊,原来以前的什么时候,在完达山沉处,那个叫巴兰屯的地方,有过那么一个傻姑娘,她,曾经给了你一些书,让你知识长了不少,所以,你想念她,遥看南天,为她在天国的灵魂祝福……”说到此处,她没有一点调笑的意思,只是歪着头看着凤友,眼中,有了真诚的善良的愿望,在闪闪发光。“你是说……”凤友不知说什么好。他这才想起三姐那天说,刘颖半夜起来,束理她的东西,把她所有的最好的东西,特别是好衣服,都不要了,说是送给三姐,让她在嫁人的时候穿。她的那些话,三姐听上去十分奇怪。此刻,凤友觉出它的意味了。你……你要去哪儿?”凤友问,觉出自己的嗓音发抖了。“哪儿也不去呀。”刘颖微笑,甜蜜极了。“你,你一定是有什么事吧?”凤友真是词不及议了。“你别乱想了。”她说,“时候到时,我会告诉你的。”她的平和的语气,慈善的笑容,特别是,她的眼睛里闪出的几乎是幸福的光,没有使凤友安心;相反,他更担心了。他相信刘颖的精神危机,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他必须注意她,否则,可能在什么时候,她就要做出什么事情。风友对这意外之事,开始整日里提心吊胆了。然而,刘颖一天比一天温和,一天比一天宁静。她坐在窗前,带着满意的神情,看着院子里小鸡抢食,嘴唇还嘬起来,逗着它们到窗前去,以为她要分什么好东西吃。她就真把凤友给她买的饼干掰碎,喂起了它们。凤友相信她有吃零食之后,不时把自己的零钱拿出,刘三姐给她买些女孩子爱吃的。
凤友的心,渐渐放下来了。他以为,也许真是自己多心。她就是一天比一天平复了。她对生活,就是有了重新的认识。在她的淡然的笑容中,也许就是蕴含着凤友所不能解释的世界观。这天夜里,凤友睡得很沉。忽然觉得有人揪他的耳朵。他惊醒,听风了刘颖的声音,就附在他的耳边:“快起来,跟我走。”他一下于就坐起了。刘颖在院子里等着他。凤友把衣服穿好,出去时,见她已经打扮得一身整齐,分明是要远行的样子了。他刚要开口,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刘颖示意他噤声,并且,只要他跟着她走,一句话也不准说,更不准提任何问题。凤友跟着她朝西而行,好奇得要死,也紧张得要命。由于不能提问,这种紧张得不到缓解,到后来,几乎变成一种恐惧了。
使凤友更恐惧的是,今天夜里,什么什么都不大对劲。天空是深蓝色的,有着大颗的星星。可是,同时也有极大极亮的月亮。它是那么圆,看上去象假的一样。这大自然的自相矛盾,令凤友想人非非了。屯子里狗,一入夜就叫个不停。要是街上有了人影,传出人味,听到了一丁点脚步声,更是家家的狗都疯叫不止了。然而,今晚的奇特之处在于,他们走过几家最闹狗的院子时,那里鸦雀无声。还有一件奇事,就是凤友跟在她的身后,明明看出是往西山走,然而,去哪里,走的是哪条路,他却再也看不出来了。这是不可能的。凤友在这山沟里长大,对每个山头,每条山路,熟悉得如同对自己的手掌。比那还要熟。可是,刚一出村,他们走着走着,凤友就不明白,为什么这里有一个水坑,反映着苍白的月,那里有一株大树,是他从未见过的,高人云天一般,上面还有猫头鹰的眼睛在对着他,发出了闪烁的光芒。
最后,刘颖停了下来,凤友才发现,到了一个他所熟悉的地方。可是,如何到的这里,他却一点概念也没有了。是那块林间空地。凤友曾经在这里,教刘颖骑牛。那几个拴马桩子还在。月影打在地上,带出了一个个桩子的黑影。不时,还有小风吹来,送来了松林里特有的气息。凤友环顾四周,更加不理解了。“咱们,到底要干什么啊?”他问。他知道,一定有了什么事。不寻常的事。刘颖微微一笑。在明月照映下,她的脸更见苍白。她的举动,更带出了少女的娇柔和温情。走到了凤友跟前,她伸出手来。那白白的小手,被月光映得透明一盘。凤友不知她要干什么,不由自主地,就朝后退了一步。
她咯咯地笑了。
“怎么了,连握手都害怕了?”她挑战地又上前一步。
凤友跟她握住了手,紧张地看着她,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谢谢你了。”她笑声止住。“为什么?”凤友迷惑。“谢谢你送我到此。”她神色庄重了。“可是……”凤友想问的太多了。“再见了。”她说。“再……见?”凤友差点把手松开了。“我的时限到了。”她的声音里,有了神意味。“什……么?”凤友问。他不知自己问什么。“就在今夜。”她一指周围,“就在这晨。”自从有了那次经历,她一直等待着这个时刻。每天,每夜,每时,每刻,几乎可能说等不及了。终于,今天下午的时候,当她在炕头上坐着沉思,进入了一种宁静状态时,便获得了这个信息线,把她引到这里。她不想告诉凤友。然而,在出门的一刹那,她还是叫醒了他。凤友觉得,此事太过奇特,因为,他不能理解,“时限”到了,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时限?”他问。难道说,就是死?刘颖不回答了。只是要他快离去。
凤友不相信,她真会在这里死。怎么死法,难道歉是自杀?他认为,是她的幻觉又在起作用了。他要她跟他回去。刘颖正色道:“请你快走,还罗嗦什么?”目光如电一般。凤友一时不知如何劝了。他假装离开了,然后,悄悄绕到了另一个方向。从松林里,一步步逼近到了那个空场。扒开了松枝,他观容幸着刘颖的动静。月光,在地上铺了一层银。周围的树影,黑如真漆。一切的一切,都象是版画中的景物,宁静,深沉。绝对静寂中,似乎传来一种心灵反应的颤音。那是寂寞的自然,所特有的回声。刘颖坐下了。她看着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使她放不下心。她看了又看。最后,她决定再也不理它了。然而,她又起身,到近处去瞧了仔细。几分钟后,她回到了原地。她要把自己的心神集中到大宇上。身边的什么,又一次扰乱了她的心。
她坚忍地坐着,让自己再也不动。她对着天空,嘴唇默默地动着。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还在那里坐着。表面上看,她还是镇静的。然而,凤友从这里,可以看到她的被月光映出的侧影。也就是从侧面,看得出,她的心,越来越不平静。似乎是,她被什么东西一直骚扰着。凤友知道,正是那自然里的寂静之声。它在周围的黑暗里。在松林的深默的阴影中。在空气本身带出的野兽的气味内。也存在于她的心灵的特有的幻想中。显然,她害怕了。一个小时以后,她再不能直对着天空。不时地,她的头看看左边。一会,又急怕看身后。总有一个、两个小虫子,或者,别的小动物,真的或者是幻想中的,从黑暗中跳出来。直接冲人她的心境。那里,就再也没有了平衡。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感觉中,是真切的,有形的了,一步一步,朝她逼近了。好看着它,又看不见了。她甚至能闻到它的味道,能感到它所代表的最可怕的血腥了。她瞪大眼,要自己以逸待劳。但是,她吓坏了。她跳了起来,想逃跑。可是,她刚迈出了几步,一下子又停住。周围,到处都是黑暗,都要是可能的敌人。她找不到刚才的路了。分明地,她被诱入了陷阱。此时,她面对着的,是比最凶狠的动物更可怕的,那就是,她自己本身的没有除掉的恐惧。
她的脸,因为这惧怕,而变形了。她几乎要昏倒了。但她还是坚挺着,四面八方,那儿都是声音,都是动静。她举起了手,护住了自己的脸。她要大声地呼救。可是,她只有绝望地把嘴唇咬破,咬出血了。
“是谁?”她叫出了一声,胆子已经破了。
“是我。”凤友答道,快步上前。
刘颖愣了好一会,嘤咛一声,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再紧紧地把脸贴到他的胸脯上,她放声大哭。“别哭了,好了,好了,没事了。”凤友安慰着她,抚摸着她,为她一遍又一遍地擦泪。她的脸蛋,冰一样冷。“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