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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姜头第一个吃完,撂下碗,就出去喂猪了。那一个晚上,他也为这事展转不成眠。此后的几天里,凤友在家时,总是沉默不语的。他不再到刘颖的屋里,很少跟她说话。有时候,在无意中,他的眼睛同她的相遇,总是他第一个把目光移开。他的脸在这时候,就红到了耳根。白天他有仓房里干活。有人到总公司去告状说,他根本不干什么活,整天坐在那里写呀写的,“也不知写啥鸡玩艺。”要是注意,你可能发现,凤友在写的时候,他的嘴唇是动着的。有时候,他写不下去了,就仰脸看着窗户,透过窗户再看着远处。他的眼睛里,闪着好像是泪花的东西。在他写完那天,把三姐拉到了一边。
“你帮我一个忙,好不?”他一脸的庄重。
“啥事呀?”三姐不明白他的脸色。
“把这个给你刘颖姐。”他将一个信封交在姐姐的手里。
三姐拿着它,看着弟弟,想多问几句,却不敢了。过了三天,凤友发现刘颖朝他使了个眼色。他起过去。这时,刘颖正在院子里,跟着三姐学着打麻绳。三姐进下屋拿麻去了。“晚上,你到我屋来一下。”刘颖小声说。凤友的心一下子提起,又一下子放下了。天还没黑时,凤友听见西屋响,三姐跑出去了。刘颖支使她去做什么。也许,是到供销社买面起子去了,因为,过几天就是清明,她明天要蒸小干粮,要上坟了。凤友亚以门口,先咳了一声。里面没有动静,他就进去了。刘颖正在炕上坐着,没有看书,也没有绱鞋底。她已经作好了准备,要跟他谈什么。这架式,让凤友一下子就紧张了。“你要是嫌黑,就换个大泡。”风友看看顶棚的灯,没话找话,趁机坐在了炕沿上。这是他能做的,最自然的第一步了。然后,他就目光闪烁不定,等着她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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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信我看了。”刘颖说,“应该说是长诗一首吧?写得好。真的,好极了。可是,我不配。”
凤友觉得自己的脖子硬了,不能动弹,所以,他才不敢看她的脸。
“怎么回事呢?这,这是什么意思呢?”凤友喃喃道。“首先,我没你写的那么好。”刘颖声音太平静了,因此,凤友才觉得怕人,“其次,你也没有那么坏。”“不。”凤友激动了,他转过身,手扑在炕席上,“我是坏,我,啊,我他妈地不是人啊。怎么能……怎么能那样对待你……”他的眼睛潮湿了。他怕自己哭,可是,忽然,当着她的面,他抹了下眼睛。
“不,你不是那样的。”刘颖摇头,她的眼睛,也有了一种泪光,“你对自己太狠了。我并没有恨你。我觉得,你当时有那样的反应,是很正常的。关键是,事情都过去了,还有必要提这些吗?”
她目不载睛地看着凤友。她的脸蛋,还是那么年轻。眼睛里的动人的光辉,还是那样闪烁着。那么,是什么改变了?凤友怎么觉得,她跟头以前不一样了?他要知道她在想什么。以前,他可以猜出。现在,却决不能了。
“你恨我。”凤友说,哽咽着,“你有理由恨我。我也恨啊……我真悔恨啊。你本是要帮我,要跟我一起找出祸首的,可是,我他妈不是人啊,把你当成什么了,还跟你说了那样的……话……话……”他真地流泪了,肩膀一动一动。为此,他感到羞耻,可是,他的泪流得更多了。
“咱们不要说这个了,好吗?”刘颖把一个东西递过来。
是那条手绢吗?凤友抬头,发现,在她的小手里,是那个信封,自己写的那封信。
“你……”他喃喃地说了一个字,就没了语言能力。他的身子,在那一瞬,变得冰一样冷。
“给你。”她说,“我看过了,拿回去吧。”
他呆呆地看着她,似乎是说:你真要这样吗?就看到,她轻轻地点点头。
“咱们现在,就这样,多好啊。”她说,有点动情了,“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为什么还要算旧帐?那些,又怎么算得清?不要说了,好吗?我不想再听一个字了,明白吗?我累了,太累了,不能再想过去了。我现在把你当成我的哥哥,真的,当成亲哥哥啊。你认为,可以吗?你就要我这个小妹妹吧,好吗?我求你了。这就是我的家了,咱们,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亲人啊,你还不明白吗?拿回去吧,不要这样了,凤友哥,不要了。”
凤友接过了信封。在他起身的时候,看到,她的脸上,挂着两行长长的泪。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公鸡一边打着鸣,一边在院子里,用两脚刨着虫子,招呼着身后的母鸡来吃。晨雾已经在消散,一缕朝晖,明晃晃地照进了窗户。凤友知道必须起了。老姜头正在院门口套车,那大声的咳嗽,凶狠的吐痰表明,他对儿子的懒惰快要忍不住了。瞎马一步步退着,套进了车辕,撒着尿。早起的蝇子成群地飞着,发出了嗡声。那马一再甩着尾巴,抽打着,同时,发出了咴咴的叫。老姜头骂声,凤友朝车上搬东西的响动,一切都表明,他们是要上山砍棵子去了。大黄狗看明白以后,从院角的阴影里爬出。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它把屁股撅起,前腿朝前伸出,朝地上压了几下,舒服之极地抻了个懒腰。这时候,不打哈欠是不对的;它就打了一个,然后,又打了一个更长的。跑到了大车跟前,绕着那瞎马跳了几下,它决定随着他们一起上山了。
凤友把牲口糟子绑在大车后,要回院子去拿草料。刘颖出来了,手拎着那个草料袋。凤友朝她一笑,表示感谢。把袋子朝车后板上系的时候,刘颖也帮着忙。她看了凤友一眼,脸上忽有了不好意思的样子。手上拉住了那个绳扣,等着凤友系过来,她悄声说:“你跟大叔说说,我也去,行吗?”凤友盯着她,好半天,才点点头。可是,跟老姜头一说,一下子就说崩了。“干啥呀,去玩山水呀?不行!”他拿鞭子抽着半空中的绿豆蝇,“大老爷们儿的事,她咋能去哩?”在他的迷信的脑袋里,还转着这样的恐惧:“带个女人进山,别惹出山神不高兴,说不定就出啥事哩。”凤友说:“你不让她去,那我也不去。”歪着脖子,横瞪着眼,向老姜头挑战。老姜头鼓起一大口气,想要大骂,一下子就气馁了。“去可是去,来回好几十里,谁要是走不动,可没人背你。”他对儿子说,却是给刘颖听的。凤友说:“她可以坐车哩。”老姜头叫:“不成,回来重载,就一匹瞎马,哪成?”刘颖道:“我不坐就是了。”凤友说:“坐,拉不动,我在后头推。”把老姜头气得直吐睡沫。
瞎马晃晃悠悠地拉着车,朝东山的深处走。凤友跟刘颖说话,指点着山中景色。老姜头赶车,也想插嘴,可是没人理他。凤友的兴奋,可以从脸上的泛红看出来,也可以要有一个透气的机会。同时,这是不是也说明,她想跟他在一起呢?一看她的脸,凤友就知道不可能了。听他说话,看着他点头,她的表情完全是跟哥哥同处时的表情,她的微笑,真正是一个小妹妹的笑了。在她眼里凤友就是兄长,此外,什么也不是。她要跟他上山,为的就是看看春天里的山色。或者,她就是要为这个家庭出力,干点活。凤友为自己内心的激动而羞愧。他知道,把她当作一个那样的人,以为她要进山是因为情慷,完全是会错了意。
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的话语,听上去那以温和,却使他难过了。因为那里面有一种东西,告作他,她正在跟过去的那个刘颖永别。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可能了。凤友想要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轻松起来。可是,他的心里不好受了。“哎。”刘颖问,“咱俩上哪砍棵子呀?”“东北旺。”凤友说,觉得她还有疑问,又说,“是东北旺林场分给咱屯的杂木林。”当地人,多少年来,没有保护森林的概念,砍伐了不知多少上好的松木,当柴烧了。为解决当地农民的烧柴问题,林业部门专门把一些杂木林区划分给邻舶屯子,规定他们每年冬春两季可以砍伐。按不同的林型,不向的屯子,又有量的限制。巴兰农联体,每家每年最多能砍三车。总公司和分公司的干部,跟伍家关系好的人,从农联体运输队能借到好马,大车,自然装得多些。伍家更是一次套上五匹马,拉山上棵子,再也烧不完了。老姜头借了好几天,才借到了这匹瞎马。有好些人家,连这也借不到了。季节快过的时候,进山的人就特别多。队里又把好牲口用来春耕抢种。所以,抢到了一匹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