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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真的有一点点儿介意。大学的时候,你们可是情侣呀!我就怕要上演甚么爱火重燃,这可是老生常谈。」
把话都摊开了,我吊梢眼睛看看时男。夹着蒙蒙水蒸气,看见他苦笑。
「别瞎猜了,这些早已经是陈年旧事。如果我对她余情未了,乾脆瞒你好了,就是甚么牵绊都没有,才可以跟你笑着谈得轻松。」
「没骗我?」
「当然了。」
我点点头,笑着迎向时男的话。不过,我还是想多放一些牵挂。
「反正我跟小夜子都好久不见了,真想碰个面聚聚旧。下一次你替我联络呀!那一家叫『比芝』的酒;在日比谷哪儿?」
亲近你的情敌跟她交心;教男入却步打消歪念,这不是女人惯用的手段吗?
「你真的要去?都是男人占多?不是女人去的地方呀!」
「是吗?那么你下一次再去,替我跟她问个好。」
我一脸笑意,却是在试探他。
怎么样?要再去?心里就是渴望再见面吧?
「嗯,也好。下次有机会替你问候她。」
要怎样形容我那种失望的心情才好?他没有说不再去那家酒吧。我浑身感到千针戳痛。
我也下知道时男有没有再上那家酒吧。他不说,就当他没有去好了。不过,那个晚上、听到「小夜子」的名字,不祥预感就一直蛰伏在心底。
他到底背着我跑去酒吧了?他俩相约在甚么地方碰头吧?
我的五感神经都尖起来变得敏感,自己都控制不了。时男的态度、时男身上的物件、时男说话的枝枝叶叶、时男的日程,时男在床上的表现,总之,我就是要搜出小夜子的影子。
我不由得吁了一口气。为甚么要让这点无聊事情弄得人仰马翻?小夜子是过去式,没有必要为她神经紧张。我才要理直气壮,我才是时男的女朋友。
可是,一提起「女朋友」三个字,我就觉得穿上了一件狭窄小合身的衣服似的。时男的温柔己愈发欠奉了,撇开甚么开心不说了,最近就连体贴我的心思都没有。
难道三年下来,那一份心情心意都给寻常生活,活生生的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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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突然响起来。
我慌忙抓起电话。
「喂喂?」
「可个可以请千穗听电话呢?」
「呀,千穗吗?稍等一下。」
我夹着泄气,拿着无线电话,走到隔壁,敲响千穗的房门。
「甚么事?」
千穗满腔懒洋洋。我打开房门,一句:「电话。」就给她递上。
「谢谢。」
千穗走过来拿电话。
「我跟你说,为甚么你的朋友会打我这边的电话?家里明明放着一个电话,就在楼下呀!你自己也有流动电话呀!」
我是有点气结,千穗却只管掩着听筒耸耸肩膀。
「嗯,别生气别生气。」
她说着就只管推我,直把我押出走廊。
「有朋友会打电话来找我的,快点挂线。」
千穗却甚么都听不进耳朵里了,就开始埋头埋脑跟对方聊起来。我只好叹口气下楼去。
千穗这个妹昧比我小四岁,她打从小时候开始就懂得撒娇赖皮,甚么麻烦都躲过去,净拣好处净挑便宜;不过,她也懂得讨人欢心惹人喜爱。我却是个反面,不晓得跑捷径,尽是瞎费神绕远路。我俩长相差不多,性格脾气就是两个模子出来,最教人容易识别。
妈妈就在楼下的客厅里做拼布手艺。这几年下来,她就迷上这玩意儿。家里的沙发软垫、地毯,都是她的杰作。
我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来麦茶。
都是为了跟爸爸有了嫌隙,妈妈才开始迷上这种手艺的。无止境地等侯爸爸归家,身心的疲乏空虚,都凭一枝针缝又缝的熬过去。
三年前,我大学毕业,妹妹又已经高中毕业了,爸爸就好像窥准时机似的离家出走。现在他跟一个女人一起生活,那个女的是怎么样的人,我却没有半点头绪。
爸爸年过半百,两个女儿都二十二岁和十八岁了,还要为了女人抛弃家庭,与其说是错愕,倒不如说是慌忙失措还来得贴切。我们都忘了,爸爸到底也是个男人,就是这么一个原冈。都只怪一屋子女人,都没有想过爸爸是个男人。
爸爸虽然离家,离婚手续却还没有办好。一句「待女儿都出嫁再说」,算是妈妈死守的最後一座碉堡,也可以说是不甘心?我却觉得好不厌烦。这种自我安抚的方式满是抑郁苦涩。妈妈等待爸爸回头的痛,错杂了同等份量的愤怒委屈,也就成了她的枷锁。
千穗跟我的想法一样,她有时候就乾脆一句:「我可不要紧,你还是快点离婚算了!」冲着妈妈说。妈妈听着就气,胀红了睑颊。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就连我也知道要处处留神,别戳着妈妈的伤痛。
我捧着一杯麦茶,坐在妈妈身旁。
「要做些甚么?」
「是一块挂饰。很有架势的,也费工夫,我想这次比赛一定要拿奖。」
妈妈头也不抬一下,埋头密密缝。
我盯看她的指尖良久。人家说,女人的一双手要泄漏她的年龄,也许,这话真的不假。妈妈十指的第二个骨节眼;刻蚀了深深的皱纹。已经四十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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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家里,谁都忘了爸爸原来就是个男人,也不要妈妈是个女。人家称赞妈妈是个「漂亮年轻的主妇」也好,回到家里来,在我、妹妹或者爸爸眼里,她就只不过是「妈妈」罢了。所以,爸妈是平起平坐的。怎料爸爸却要回复男人的本来面貌,我就暗忖,这准要招来妈妈的妒恨了。
_家人忘了彼此的性别,又或者说,藏得高明,日子也就稳稳当当的过去了。爸爸也是多少有点拖泥带水,可是也正好道出他这个人尚算老实。我没有嫌他。
敷在桌子上的碎布块,都是妈妈跑遍二手服饰店收集回来的,原来都是和服衣料,七拼八凑的,色彩微妙,美得耗上二十四色颜料都无法表达。
「那么我睡了,晚安。」
「嗯,晚安。」妈妈终於抬起头来。
我返回房间。千穗把电话还来了。
这一夜,时男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我在这家成衣公司上班有三年多了,也总算适应过来。
公司生产的都是二线时装,没资格挤身大型百货公司,可是凭看合理的价钱和不乱赶潮流的设计,最近在关东一带的购物中心,也算是赢了不少名声。
我在营业部当个助理,说到底也只是那些男同事的跑腿。在这裏,制作部才是重点部门,从设计到裁缝、选定布料,关键的骨节眼部由他们来掌握。甚么营业助理,说穿了就是喽罗一名。
这些固然不是我喜欢的工作,可是现在人浮於事,只要获得聘用也不多计较,也就别问工种了。无可奈何,再多的埋怨也无济於事。
昨晚,时男没有打过电话来,害我没办法投入工作。我在他心裏到底算甚么?说不定就是倦怠期。人是坐在电脑跟前,但一个脑袋就净晓得胡思乱想。这时,一把声音突然冲着来。
「喂!福山奈月!你到底行没有跟T纤维公司交代清楚?裁缝工场那边来投拆了!人家还没有收到物料!」
她是制作的东主任,三十四岁。算是大权在握,爱挑剔难伺候。
「喔?是吗?对小起,马上翻查一下。」
我慌忙确认发票。交货日期明明是昨天,现在还没有收到物料,就是T纤维公司的过失。
「按道理,今天应该可以提货的。」
「那又怎么样?」
「噢?」
「问题不在於是否你糊涂搞错,而是现在收不到物料,工场停止运作,浪费时间兼自赔工资!快给我摆平!」
「知道了,对不起。」
我立刻抓起电话。
尽管错不在我,也道歉了事,东主任一口气消了就好,静待暴风雨消散就好了。
曾几何时,我就为了类似的事情,跟她狠狠地硬拼。不是我的错就绝不退缩让步,到头来却惹下一场灾、制作部跟营业部僵持不下。结果,还不是要我硬着头皮跟人家赔罪。打从那_次开始,在我看来,道歉只是闲事一桩。反正不是由衷的,都是一句话罢了。一句话就可以收拾残局,熬惯厂,就跟早上打招呼一样稀松平常。
快要下班了,时男终於摇个电话来。
「对不起,昨天没有给你电话。
我压低嗓门,生怕别人识破谈私事。
「昨天很晚才回家
「是呀。」
「一起吃晚饭,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