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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慢性的摧折,也决不象大家认为的是由于她那极度的悲恨。实际上,二者都是无
限的爱情和不可克制的胆怯之间生死搏斗的结果,在阿玛兰塔痛苦的心中纠缠不休
的荒谬的恐怖感,终于在这种斗争中占了上风。乌苏娜越来越频繁地提到雷贝卡的
名字时,她总怀着往日的怜爱想起雷贝十的形象;由于过迟的悔悟和突然的钦佩,
这种怜爱就更强烈了;她明白,雷贝卡虽不是她的奶养大的,而是靠泥上和墙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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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灰长大的;这姑娘血管里流着的不是布思蒂亚的血,而是陌生人的血,陌生人的
骸骨甚至还在坟墓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可是只有雷贝卡——性情急躁的雷贝卡
,热情奔放的雷贝卡,是唯一具有豪迈勇气的,而这种勇气正是乌苏娜希望她的子
孙后代具备的品质。
“雷贝卡啊,”她摸着墙壁,喃喃说道,“我们对你多不公道呀!”
大家认为,乌苏娜不过是在胡言乱语,特别是她象天使加百利那样伸出右手打
算走走的时候。但是菲兰达看出,这种胡言里面有时也有理性的光辉,因为乌苏娜
能够毫不口吃地回答,过去一年家中花了多少钱。阿玛兰塔也有同样的想法。有一
次,在厨房里,她的母亲正在锅里搅汤,不知道人家在听她说话,竟突然说老玉米
的手磨至今还在皮拉·苔列娜家中,这个手磨是向第一批吉卜赛人买来的,在霍·
阿卡蒂奥六十五次环游世界之前就不见了。皮拉·苔歹娜几乎也有一百岁了,可是
依然隐壮、灵活,尽管孩子们害怕她那不可思议的肥胖,就象从前鸽子害怕她那响
亮的笑声;她对乌苏娜的话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她已相信,老年人清醒的头脑常常
比纸牌更加敏锐。然而,乌苏娜发现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教导霍·阿卡蒂奥确立他
的志向时,就陷入了沮丧的状态。那些靠直觉弄得更清楚的东西,她想用眼睛去看
,就失误了。有一天早晨,她把一瓶墨水倒在孩子头上,还以为它是花露水哩。她
总想干预一切事情,碰了一个个钉子之后,就感到越来越苦恼,妄图摆脱周围蛛网
一般的黑暗。接着她又想到,她的失误并不是衰老和黑暗第一次战胜她的证明,而
是时世不佳的结果。她想,跟土耳其人量布的花招不一样,从前上帝还不骗人的时
候,一切都是不同的。现在呢,不仅孩子们长得很快,甚至人的感觉也不象以前那
样了。俏姑娘雷麦黛丝的灵魂和躯体刚刚升到空中,没有心肝的菲兰达马上唠唠叨
叨,因为她的床单飞走了。十六个奥雷连诺在坟墓里尸骨未寒,奥雷连诺第二又把
一帮酒鬼带到家中,弹琴作乐,狂饮滥喝,好象死去的不是基督徒,而是一群狗;
她伤了那么多脑筋、耗去了那么多糖动物的这座疯人院似乎注定要成为罪恶的渊薮
了。乌苏娜给霍·阿卡蒂奥装箱子的时候,一面回忆痛苦的往事,一面问了问自己
,躺进坟墓,让人在她身上撒上泥土是不是更好一些呢;而且她又无所畏惧地请问
上帝,他是不是真以为人是铁铸的,能够经受那么多的苦难;但她越问越糊涂,难
以遏制地希望象外国人那样蹦跳起来,最终来一次片刻的暴动,这种片刻的暴动是
她向往了多次,推迟了多次的;她不愿屈从地生活,热望唾弃一切,从心中倒出一
大堆骂人的话,而这些话她己低三下四地压抑整整一个世纪了。
“混蛋!”乌苏娜骂了一声。
正在动手衣服装进箱子的阿玛兰塔,以为蝎子螫了母亲。
“它在哪儿?”阿玛兰塔惊骇地问。
“什么?”
“蝎子,”阿玛兰塔解释。
乌苏娜拿指头做了戳胸口。
“在这儿,”她回答。
星期四,下午两点,霍。阿卡蒂奥去神学院了。乌苏娜经常记得他离开时的样
子:板着面孔,无精打采,象她教他的那样没流一滴眼泪;由于穿了一件绿色灯芯
绒衣服,扣着铜扣,领口系着浆硬的花结,他热得气都喘不上来。霍·阿卡蒂奥离
开之后,饭厅里留下了浓烈的花露水味儿;为了在房子里容易找到这个孩子,乌苏
娜是把花露水洒在孩子头上的。在送别午餐上,一家人在愉快的谈吐后面隐藏若激
动,用夸大的热忱回答安东尼奥。 伊萨贝尔神父的笑谑。可是,大家把丝绒蒙面、
银色包角的箱子抬出的时候,仿佛从房子里抬出一口棺材。奥雷连诺上校拒绝参加
送别午餐。
“咱们就缺一个教皇!” 他嘟哝着说。
三个月之后,奥雷连诺第二和菲兰达把梅梅领到修道院学校去,带回一架旧式
小钢琴,代替了自动钢琴。正是这时候,阿玛兰塔开始给自己缝制殓衣。“香蕉热
”已经平静下去了,马孔多的土著居民发现,他们被外国人排挤到了次要地位,好
不容易维持了以前的微薄收入,但他们感到高兴的是,仿佛船舶失事时终于侥幸得
救了。布恩蒂亚家继续邀请成群的客人吃饭,昔日的家庭生活直到几年以后香蕉公
司离开时才恢复过来。然而传统的好客精神发生了根本的文化,因为现在权力转到
了菲兰达千里。乌苏娜被挤到了黑暗的境地。阿玛兰塔专心地缝制自己的殓衣。过
去的“女王”有了选择客人的白由,能让他们遵守她的父母教导她的严规旧礼。那
些外国人大肆挥霍轻易赚来的钱,把这个市镇摘行乌烟瘴气,但由于菲兰达处事严
厉,布恩蒂亚家却成了旧习俗的堡垒。菲兰达认为,只有跟香蕉公司没有瓜葛的人
才是正派的人。她丈夫的哥哥霍·阿卡蒂奥第二甚至也受到区别对待,因为在“香
蕉热”最初几天的混乱中,他又卖掉了自己出色的斗鸡,当上了香蕉园的监工。
“只要他身上还有这帮外国佬的传染病,他就休想再到这儿来,”菲兰达说。
家中的生活变得那么严峻,奥雷连诺第二就觉得在佩特娜。 柯特家里更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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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他借口减轻妻子的负担,把酒宴移到了情妇家里。然后,借口牲畜正在丧
失繁殖力,他又把畜栏和马厩迁到她那儿去了。最后,借口情妇家里不那么热,他
甚至把经营买卖的小账房搬到了那儿。菲兰达发现自己变成了守活寡的妇人,时间
已经迟了。奥雷连诺第二几乎不在家里吃饭,只是假装回家过夜,但这是骗不了人
的。有一天早晨他不小心,有人发现他在佩特娜·柯特床上,然而出乎意外,他不
仅没有听到妻子的一小点责备,甚至没有听到她最轻微的怨声,但是就在那一天,
菲兰达把他的两口衣箱送到他的情妇家里。她是叫人大白天经过街道中间送去的,
让全镇的人都能看见,以为不走正道的丈夫忍受不了耻辱,会弯着脖子回到窝里,
可是这个勇敢的姿态只是再一次证明,菲兰达不熟悉丈夫的性格和马孔多的风习,
这里的习俗和她父母的旧习毫无共同之处,——每一个看见箱子的人都说,这是故
事的自然结局,故事的内情是人人皆知的。奥雷连诺第二却举办了三天的酒宴,庆
贺他得到的自由,除了夫妇之间的不幸,菲兰达穿着硕长的黑衣服,戴着过时的颈
饰,露出不合时宜的傲气,好象过早地衰老了;而穿着鲜艳的天然丝衣服的情妇,
恕到被践踏的权利获得恢复,两眼闪着愉快的光彩,焕发了青春。奥雷连诺第二重
新投入她的怀抱,象从前跟她睡在一起那么热情,因为当时她把他当成了他的孪生
兄弟;跟两兄弟睡觉,她以为上帝给了她空前的幸福——一个男人能象两个男人那
么爱她。复苏的情欲是遏制不住的:不止一次,他俩已经坐在桌边,彼此盯着对方
的眼睛,一句话没说,遮上餐具,就到卧室里去——两人只顾发泄情欲,饿得要死。
奥雷连诺第二偷袭法国艺妓时看见过一些东西,在这些东西的鼓舞下,他给佩特娜
。 柯特买了一张有帐幔的床,象大主教的卧榻一样,在窗上挂起了丝绒帘子,在卧
室的墙上和天花板上都安了挺大的镜子。同时,他比以前更加胡闹和挥霍了。每天
早上十一点钟,列车都给他运来成箱的香摈酒和白兰地。奥雷连诺第二从车站上回
来时,他都象在即兴舞蹈中那样,把路上偶然邂逅的人拖走,——本地人或外来人,
熟人或生人,毫无区别。甚至只会说外国话的滑头的布劳恩先生,也被奥雷连诺的
手势招引来了,好几次在佩特娜.柯特家里喝得酪叮大醉,有一回他甚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