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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9日
本来想记下一些东西的,提起笔,又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我可能老了,脑子不好使了。怎么也想不起要记什么了。索性,不记了。
我为什么要写日记?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种习惯,就像抽烟,喝酒、呼吸。习惯对着自己的灵魂独白,说我的快乐与忧伤,十几年了,一直如此,我不想对任何人说出心底的话,因为话一旦说出来,就成了废话,只有留在心底,对自己的灵魂低声诉说。
一本记满了,然后尘封,然后,烧掉,化作一只黑色的蝴蝶,在夜晚飞走。
还好,木木从来不偷窥这些言语,所以,我爱他。
不要偷窥他人的秘密。知道别人的痛苦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无非是给你带来一些无端的烦恼,无端的痛苦罢了。
所以,聪明的人从来不看不该看的东西,从来不问不该问的事,从来不说不该说的话,从来不爱不该爱的人。
我爱过不该爱的人,可见我不是个聪明人。
我是一个笨人。
第五十一节偶遇
我买了一束玫瑰去墓地看尹榛。骨灰盒上的黑白照片冰凉冰凉,我告诉他庄一永远离开这座城市了。
我不知道人死后是否真的有灵魂,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听到我的话,当我离开墓地时,一阵秋风吹过,金黄的树叶在风中飞舞,落了一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不知道哪一片树叶是尹榛,哪一片树叶是庄一,总之,我知道他们两个都已经走了,离我很远了,即使我用尽毕生的力气也握不住他们的手了,而我的指间还隐约留有庄一的余温。她站在西客站笑我要风度不要温度,给我热烈的拥抱,开车带我看北京……往事历历在幕,而她已经走了,千真万确地走了,我再也没法和她拥抱。
我记着对尹榛的诺言,替他给庄一送玫瑰,水晶花瓶我让庄一的母亲带回了长沙,我没法给庄一送花了,也不可能让庄一的母亲每个月给死去的女儿插一束玫瑰,那样对她太残忍。所以我让母亲代我送花到她的墓地,庄一的父母给庄一在陵园买了块很好的墓地。
母亲虽然不明白我为何让她每月六号送庄一一束玫瑰,但是她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她真是个好母亲,把女儿的一句话一个小小的请求都当成圣旨,我很感激她。母亲说如果她死了我会不会每个月也给她送玫瑰花。
我说妈妈你会长命百岁,永远不会死的。
母亲说傻丫头,人总是要死的,我死了,你给妈妈一片树叶妈妈也高兴,妈妈就怕你有了自己的生活不记得我,忘了我。
人老了都怕寂寞,我第一次感觉到母亲的寂寞,她才五十多岁,已显出老年人的心态。我抱着电话哭了。
庄一父母走后我继续学车,然而我总是心不在焉,脑子里一会儿是鲜红的玫瑰,一会儿是花瓣上晶莹的泪珠……最后我还是顺利拿到了C照,但没心情买车,秦渊只好由我。
庄一的房子卖掉没几天,寒冰结婚了,她给我发了请柬。婚礼在昌平的一个度假村举行,度假村远离市区,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悠然宁静的田园风光使婚礼多了份自由浪漫。
我见到了寒冰的丈夫,一个卖家电的小商人,长相憨厚,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他身上没一点精明圆滑的痕迹,也许这是商人的最高境界,大智若愚。我也见到了尹榛的母亲,一个满头白发身材矮小的老太太,穿了身质地上乘的衣服,估计是寒冰给她买的。她咧着嘴笑眯眯地看着娇美动人的寒冰,看她模样,若不是彻底忘记了儿子的死就是神智还没有恢复。
小商人抱得美人归,美得不得了,包下了整个度假村,让客人们尽兴玩乐,晚上还可以在度假村住,据说晚上有篝火晚会。不过我不想在度假村住,这里除了寒冰我谁也不认识,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所以离开了度假村。
回到京华格调已是黄昏,金色的夕阳洒在银杏树上,树叶显得格外漂亮,树下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几只毛绒绒的小狗在草地上欢快地嬉戏,几个小孩在一旁玩耍,柔和的夕阳给这一切抹上了一种恬淡和谐的美。
第五部分: 第76节:偶遇
我很少在小区里欣赏风景,每次进了小区都直奔所住的大楼,然后进大厅按电梯上楼,千篇一律,从来没有改变过。不过这次我的千篇一律被这充满情趣的风景打破了,我走到树旁的一个小亭子。然而这千分之一的改变让我遇到了一个人,白纯。
她坐在亭子里逗只斑点狗玩,见到我时嘴张成O形,显然她和我一样意外。她从翠微搬走后我们再没有见过面,而且也没通过电话,不是我忘了她,我打过她电话,不过没打通,她换手机号了。是她忘了我,我没接到过她的电话。
她胖了些,披着一条很大的披肩,长长的流苏垂下来盖住了她大半个身子,披肩是桃红色的,看来她很喜欢这种颜色了。她脚上穿着一双镶满亮片的缎面拖鞋,看起来很华贵。
〃吴晴,你怎么在这里?〃白纯的嘴终于改变了形状。
〃随便看看,你姑妈家也在这个小区?〃她的居家打扮让我想到她那个阔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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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白纯有点不自然;〃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我住这里。〃
白纯的嘴立即又变成O形;〃你住在这里?!真的吗,哪栋楼?〃
〃B栋,你姑妈家呢?〃
〃A栋,你住多久了,我怎么没碰见你。〃
〃有些日子了,平时我不在小区里玩,所以咱俩没碰到过。〃
〃北京真小。〃
不错,北京真小,我们两人搬来搬去,居然搬到了同一个小区。
白纯又问:〃是不是那个秦总给你买的房,能不能参观一下?〃
我笑了笑,说:〃是他买的,不过家里很乱,不许说我。〃我不爱收拾屋子,和白纯住在翠微时她因此说了我不下一千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仍没改好。
白纯跟我进了B栋楼的大厅,细细的鞋跟在大理石上留下一串清脆的声音。保安微笑着对我们行注目礼,他是个英俊的小伙子,1米8的个子,面目清秀,很讨人喜欢,而且人也不错,有时我从超市回来买的东西太多他就帮我提到电梯里。我觉得依他的条件可以去五星级酒店当门童,大可不必在这个所谓的高档小区里看那些阔太太或者小妾不可一世的脸色。
白纯说保安对我笑得很特别,我问她怎么个特别了,白纯说不像职业笑,我笑了笑没多说。他如果对我的笑不是职业笑,也许是因为我尊重他吧,我从来没有给过他鄙视的眼光。我不觉得劳动有贵贱,我对每一个载我的出租车司机说谢谢,对每一个载我的三轮车夫说谢谢,对每一个为我拿餐巾纸的餐馆服务员说〃谢谢〃。
白纯看完房子,坐到沙发上,把披肩往下拉了拉,我看到她指上有一颗巨大的钻石,闪闪发光。她问我:〃房子在谁的名下?〃
我说:〃我妈名下。〃
白纯感到奇怪;〃哎,怎么在你妈的名下?〃
〃我不肯要房子,所以秦渊找了我妈,用她的名义买给我了。〃
白纯笑道:〃男朋友送房子给你还不要,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装清高吧。不过,吴晴,你可真厉害,而且不是一般的厉害。〃
〃你是夸奖我还是讽刺我?〃
〃当然是夸你啦,你这招叫欲擒故纵,对吧?〃
没想到她想像力这么丰富,我笑了笑懒得和她解释,免得越描越黑。
〃搭上有钱的男朋友,房子也有了,票子也有了,你还卖广告吗?〃
白纯一直说我是卖广告的骗子,其实我从来没有骗过她,我比窦娥还冤。我说:〃自己能赚到买衣服的钱,干嘛不干了?〃
〃房子都舍得送,难道舍不得送你几套衣服?在家歇着多好,又不用看人脸色,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你怎么着,是不是没干了?〃她指上的那颗钻戒估计能顶她一年的工资。
白纯嘴角一咧,笑道:〃早没干了,挣那点钱,天天被人呼来唤去的,多没劲。〃
我故意问道:〃那你吃什么喝什么?〃
白纯抿了抿嘴,自失地笑道:〃呵呵,我姑妈不会饿死我的。〃
〃喔,你没找到百万富翁,摊上个有钱的姑妈也不错,是不是人家认你做干女儿了?〃
白纯笑而不语,拉了拉披肩。天渐渐黑了,她起身告辞,叫我有时间去她姑妈家玩,不过没说她姑妈家是哪一层哪一户,她并非真心邀请我,也许她有难言之隐。两栋楼之间的距离似乎很远。
刚送走白纯,我接到王霏心的电话,他回北京了,约我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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