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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氏孤儿-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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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师父啊。”行已脱口而出,想想,“可他没理由骗我们。”

“不对,”初尘道,“是商晟!”——商晟最先让你们认定琼华就是花窈莹。

行已、去罹恍然大悟。“可他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理由养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的孩子,还让人认为这孩子是他妹妹的女儿?”

“为了牵制我。”倾之蹙眉,“当年我和窈莹下落不明,窈莹是女孩儿,流落在外并不对他造成威胁,可我却是他的心腹大患。他将窈莹养在身边,不管是真是假,如果我要对付他,他便可以用窈莹威胁我。”——商晟,果然老谋深算。

去罹点点头道:“如今我们知道了琼华是假的,而商晟不知道我们知道,我们便占了先机。”

行已却提醒他,“可我们并不确定琼华就是假的,小花儿才是真的。”

“大哥觉得姓花的人很多吗?叫花窈莹的人也很多吗?”

众人面面相觑:的确,姓花叫窈莹,年龄也相符,难道都只是巧合吗?

可问题是没有任何物证能证明小花儿的身份,而倾之虽不介意多认个妹妹,却不能轻易否定琼华。既然一时难以理出头绪,倾之便道:“这事就先搁一搁吧。”转对去罹,“二哥,我这儿有两封信需要你快马加鞭送往钰京。”

醪糟圆子

【章十】醪糟圆子

“古之治乱,在乎人,而非天。雨雪风灾,皆天不仁,恤民抚忧,乃有明君。前朝帝熙在位,风调雨顺而天下空乏,何也?予之寥寥,取之无度。穷天下之财,八风台起,用天下之力,黩武穷兵,是故亡常氏者非天也,自取之。陛下御极,轻徭薄赋,节用爱民,使仓廪实而衣食足,百姓爱之,天下以兴。然观天下田赋,三十而一,何独锦都十之税一?使锦都之子民非陛下之子民耶?岂有亲疏厚薄乎?惑矣。……”日曜殿内,右相狐韧身着紫色官服,昂首阔步于朝堂之上,慷慨陈词,质问同僚,质问帝君。他人极干瘦,只那一双眸子,明星煌煌。

商晟听狐韧旧事重提,心下不豫,但也懒得理睬,于是以手支颐,阖眼假寐。无非是天下苍生大到不可能有错的道理,罢了,任你慷慨激昂,我自岿然不动。

商晟听与不听,爱不爱听,从来不是狐韧考虑的问题,即使陛下心不在焉,他犹自说得抑扬顿挫、感情饱满,“或曰地力有不同:北地苦寒、南土贫瘠。诚也。或曰民风殊相异:海都重商,锦都重农。亦诚也。然谁为陛下献此言?吾请诛之。是陷陛下为天下之陛下,而独为锦都之帝熙也!”

“帝熙”二字格外刺耳,商晟虽没睁眼,却猛地拧起眉头,沉下脸色——锦都赋税过重一事狐韧上本提过两次,却从未这样言辞激烈。

常熙——那是亡国之君!

殿内有人拎起袖角擦汗,心中佩服之至:右相大人果然是言官出身哪。

对迫近的压力狐韧并非毫无察觉,然而他却是那种顶得住商晟威压的人。

“锦都之地,有贫有富,寓军屯于富,寓民耕于贫,使民耕贫土而纳富赋,百姓苦之。此其一也;昔年战乱,多死壮年,徭役繁重,不就农时……”

“且慢!”商晟悠长而威严的声音从大殿上方落下来,不大却足以撼动每个人的神经。缓缓地睁开眼,缓缓地坐正,帝王眼中深深的疑问缓缓凝结成一种自信的笃定:狐韧从前讲的都是“仁君”、“仁爱”、“仁政”那些笼统的道理,打不到点子上,随便两下便能被他挡回去,可这次不同——狐韧的话,有理有据。

“呈上来。”商晟道。

狐韧闻言面不改色,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双手递给小跑下来的侍臣。

商晟展开,直接看向最后——“花倾之,再拜,谨上。”一瞬间,被愚弄的愤恨,放虎归山的懊恼,将眼前的奏折连同“花倾之”三字一起撕碎的怒火在商晟胸中疯狂肆虐,而与此同时殿上的臣子们却觉得气氛倏的降到了冰点。

然而商晟终究是心思秘而不露、喜怒不行不张的商晟。片刻失态之后,他将奏折不轻不重地撂在身前玉案上,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找个合适的姿势倚在御座上,脸上挂上了戏谑的神情,“右相侃侃而谈,朕还以为是你自己的想法。”

“臣觉得写得好,所以背过了。”狐韧不以为意,也不看商晟又有些转阴的脸色,持笏躬身一揖,续说道,“请陛下容臣说完。”

“朕看过了,心里有数。”敷衍、轻慢和丝丝的不耐。

“但臣以为后面说的更好,奇文当以共赏。”狐韧显然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商晟被二度激怒,双拳暗暗握紧,目眦张开,精纯深黑的瞳孔仿佛他随身佩剑上的黑曜石闪着嗜杀的光彩,脸部线条紧绷,刀刃齐斩的山峰一样。

狐韧却将商晟的不置可否当做默认,朗然道:“昔年战乱,多死壮年,徭役繁重,不就农时,望今日之垄上,黄发扶犁,妇人挽耧,稚子挥镰,始不及其高,向有富土,难有丰产。此其二也;复农耕,在民力,复民力,在生育,使韶年稚子口赋与成丁同,古未之有也。民有不堪其负者,生子而溺,其悲也哉。长此以往,有地无耕,蒿蓬遍野,地以之贫。此其三也。……”

“当!”商晟拂落了玉案上的笔架。

狐韧充耳不闻,“伏望陛下慎查之,薄赋税,轻徭役,解民之忧。初至锦都,无有寸功,愿辞三千食邑,以实国用。身无官品,敢言天下,非妄也,悠悠我心,拳拳赤诚,陛下明鉴……”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回音。

“哐!”这回直接踹在了玄玉案上。

狐韧也终于闭上了嘴——因为,他说完了。

从上望下去,逆光中,狐韧的身影不高大却很挺拔,商晟捏了捏眉心。

季妩每年都要亲手为丈夫缝制一件冬衣,从玄都到钰京,从世子妃到王妃再到帝后,这一点从未变过。不过因为收到了倾之的信,今年的衣服提早做好了。

明政殿。商晟支着额,不知是在深思,还是在出神,直到季妩走到他身边,他才觉察。一抬眼,就对上季妩的笑眸,“听说昨日朝上,右相又顶撞陛下了。”

商晟叹了口气,起身舒活筋骨,季妩很自然地走到他身后,帮他揉肩拿背。

“有些人,看着心烦,离了却还不行。”商晟的语气甚是无奈。

他不是昏主,气虽气,心里却还明亮:朝堂上最难得的就是敢直言、敢顶撞、不畏帝王威、不惧五鼎烹的傲气、硬气和血气。缺了这种气度,则朝纲软弱无骨,而缺了容忍这种气度的气度,则朝堂万马齐喑。

季妩“扑哧”乐了,说道:“我倒想起一个比喻,正合适形容右相。”

“什么?”商晟转过身,看着季妩,十分好奇。后者低下头去,掩口而笑。轻咳两声,止住笑意,才抬起头来一脸认真道:“黄脸婆。”

“啊?”商晟有些不可思议的微张了嘴,“怎么说?”

“陛下想啊,十三新妇,面若桃花,手如水葱,谁不喜欢?可岁月无情,家事劳心,待得青春不复、人老珠黄,黄鹂音变成了公鸭嗓,俏佳人变成了黄脸婆,还不是越看越厌。可厌归厌,一旦休离,衣食住行却顿时乱了章法,寒无冬衣,饥无热饭,这才发现原来早就一日也离不得这黄脸婆了,所以……”季妩说着便觉好笑,“陛下还是委曲求全,认了吧,也忍了吧。”

听了季妩精妙的解释,商晟释怀,哈哈大笑,从昨天便阴郁的心情登时转好,心想有机会定要当着群臣的面说道说道这“黄脸婆”,也让狐韧吃吃瘪。可无意间扫上季妩眼角不浅的皱纹,商晟心下一动:她这话里是不是也带了幽怨?

“季妩,你不老。”商晟轻声道。

季妩抬起眼来,带着笑意,“我何时说过自己老?是陛下嫌我老了?”

“我没有……”他待要解释,她却说,“晟,你不知道,对女人来说做个男人离不得的‘黄脸婆’也是种幸福。”那毕竟,还是“离不得”的。

商晟心头空了一片:幸福吗?却是意难平吧。可他有什么办法,他得要个孩子啊,而季妩年龄太大了。犹还记得十年前怀佑儿时,她已然比适龄产妇辛苦许多、痛苦许多,现在即使能怀孕,也太危险。危及她安全的事,他绝不会做!

相对无言,气氛尴尬,还是季妩先说道:“我做好了冬衣,拿来让陛下试试。”

商晟点点头,季妩招呼炜上前,展开了一件肩担日月,摆绣山河,流云若现,浮光若隐,细处精美,大处又不失气魄的黑色大氅,服侍商晟试穿。

“右相……究竟是为的什么事?”季妩随意问道。

商晟张着胳膊,“锦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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